陳垣若有所思地點頭，“挺像他能干出來的事兒?！?/br>
    “你們怎么認識的啊，不介意說說吧？”

    “我大學同一個實驗室的學長，他女朋友是盛西原的高中同學和大學同學。他們介紹我們認識的?！彼?，“就是鄧飛，你應該也認識?！?/br>
    “那時候他總得有點進步了吧？”

    陳垣認真想了想，說：“還是我主動的。雖然沒開口表白，但我也是跟屁蟲似的跟了一年?！?/br>
    姚文君也笑了?！敖o我看看你們的婚紗照吧，拍婚紗照了嗎？”

    “沒有婚紗照。我們結婚的時候一起去了趟青海遠足，拍的照片都跟鬼似的?！?/br>
    “這個也挺像是他能干出來的事兒?！?/br>
    兩個女人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大笑。

    笑聲的間隙里，陳垣問：“你知道趙萍嗎？”

    這個名字在姚文君今晚格外脆弱的腦神經上狠狠扎了一下。手一松，酒杯掉在地毯上，梅子酒潑了一地。

    姚文君慌忙地說著對不起，陳垣起來去拿抹布把酒吸干，說沒關系反正地毯也舊了，兩人頭對頭一起處理著被酒弄臟的地毯，姚文君腦子里一團漿糊，隱隱約約聽到陳垣又試探問：“你知道趙萍的吧？”

    “知道?！彼p聲答，聲音陌生得仿佛并不來自自己的聲帶，“是盛西原的mama?！?/br>
    關于趙萍的一切，都是從mama嘴里聽來的。

    1997年，姚文君十五歲，念高一。爸爸在外地的生意越做越好，每個月回家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她在學校上完晚自習回家，在門外聽到mama砸東西的聲音，鑰匙插進鎖眼里又**，因為害怕。

    她見過那個女人兩次。

    周六本來可以賴床到九點再起來寫作業的，mama卻早早地把她叫醒：“君君，跟我一起出門?！?/br>
    “去干什么？”姚文君睡眼惺忪地走路，差點摔個大跟頭，mama把她拎起來，面色鐵青。

    要到很久以后姚文君才逐漸明白，母親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害怕和絕望。

    mama帶著她在城中村附近下車，在曲折潮濕的小弄堂里鉆來鉆去，最后拉著她在一扇門邊站定。等了半小時，姚文君小聲地抱怨：“媽，我腿酸?！?/br>
    mama沒來得及回應，門開了，爸爸和一個陌生女人挽著手走出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乎姚文君十五年人生的想象，卻又和這世界上發生的所有外遇故事一樣老套。妻子又哭又鬧地捉著丈夫的情人往死里打，做丈夫的一邊拉妻子，一邊拉情婦，軟硬兼施地讓她冷靜。

    那是姚文君第一次見到趙萍。

    她四十歲，但長得還很年輕、很漂亮，一眼看也就三十歲。她很小就從江蘇來了信川打工，二十歲出頭跟了一個包工頭，沒等到結婚就分手，在接下來的十幾年里，從一個男人跳到另一個男人，以此謀生，直到兩年前遇到姚父。

    趙萍有一個在上中學的兒子，聽說成績不錯，但早年跟她老家的母親過，長大之后也不認她。

    當時姚文君并不知道，她的兒子就是盛西原。

    這件事情的后續發展，姚文君知道得也并不多。爸爸好像和趙萍還在一起，又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分開了，但趙萍走了，新的女人又出現了，不變的是mama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和眼睛下方青黑的陰影。

    直到高三最后一個學期，mama在盛西原的面前破口大罵。辱罵的對象是趙萍，還有趙萍的兒子，即盛西原本人。mama甚至跑到學校去大鬧了一通，到現在想想姚文君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激她給盛西原留了最后一點臉面，起碼沒有在學校拆穿他父母雙亡的謊言，把他mama的事廣而告之。

    但是他們的故事，無疑在那個肯德基的下午就徹底畫上了句號。

    姚文君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碰到趙萍，是在高中畢業典禮的那天。

    時隔三年，姚文君還是從人群中一眼認出了那個女人，還是頂著一樣的波浪長卷發，涂口紅、穿裙子、踩高跟鞋，只是面色蒼老了很多。場地有限，家長不被允許入場，只能站在學校圍欄外面看看，她擠在人群里，看她的兒子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代表信川一中2000屆全體學生上臺演講，說著大家前途光明、天地廣闊無限的祝福。

    演講還沒結束，她就消失了。

    “你是說，盛夏是趙萍的女兒？”姚文君的笑意很諷刺，“我爸在我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就死了，肺癌，她不可能是我爸的女兒。盛夏的爸爸究竟是誰，可能連盛西原都不知道吧?！?/br>
    “其實那時候如果他來跟我說，我們在一起就好了，不要管父母的事……我會答應他的?！彼€笑著，卻流下淚來，“但凡他多走一步，就算被我媽打斷腿我也會答應他的。但他沒有啊，他一看我不說話，馬上就主動放手了?！?/br>
    “你說他猶猶豫豫，我就覺得，啊，果然是盛西原，畏首畏尾，不敢往前走?？墒悄氵€是跟他結婚了吧？他帶著一個女兒，mama的事兒也瞞著你，一大堆麻煩跟在屁股后面，可怎么就敢跟你結婚了呢？”

    她的眼淚無聲而洶涌地往外流。

    “姜承敏跟我說，我跟你長得很像?！标愒p聲說。

    姚文君看過來。陳垣迎著他的目光，繼續說道：“我看到你的照片，嚇了一跳，這個禮拜一直都沒睡好，就一直想啊，會不會我只是一個替身呢？見了你真人，又嚇一跳，心想，這不就是我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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