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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完,各自有事,紛紛撤了。 尹含玉單獨叫住談宴西。 她穿一身暗紋刺繡的暗紅色連衣裙,披淺灰色毛皮披肩,腕上一只沉甸甸的玻璃種帝王綠的翡翠手鏈,頸間墜一塊龍石種的平安扣吊墜。她早年年輕的時候還不大撐得起這身行頭,如今靠著談宴西做出的一番事業,和在談老爺子那兒的得寵,總算有了些不輸人前的派頭。 尹含玉說:“你舅舅昨兒給我打電話,說你打算撤了他的職,有這回事?” 談宴西神色冷郁:“他要是不滿,你叫他自己明天去辦公室,親自跟我溝通?!?/br> 尹含玉斜睨他一眼,“好大的派頭。那畢竟是你舅舅?!?/br> “那公司是個漏財的窟窿也就算了,就當是我孝敬他的。但他在我眼皮底下,里應外合,監守自盜……” “談宴西,你可真對談家忠心不二。真以為在老爺子跟前春風得意呢?你饒是低三下四掙得億萬家財,不也是給你大哥鋪路,什么臟的臭的要你去經手。我看你是越大越沒個正行,不早日跟祝思南定下來……” 談宴西冷聲打斷她:“你的榮華富貴,正是我低三下四給你掙的。左右到頭一拍兩散,看看最后是誰舍不下這金山銀山?!?/br> 尹含玉神色一滯。 “話就放這兒,職我非撤不可,往后定期往他賬頭打錢,他是行三坐五還是吃喝嫖賭,我管不著?!闭勓缥鞫似鸺t木圓桌上的茶杯,咽了口冷掉的苦茶,拂袖便走。 車等在外頭,原打算回公司,行到半途,叫司機改道去了姚媽那兒。 姚媽看他一身酒氣,面有慍色,便知道多半又是母子鬧得不愉快。 她去煮碗醒酒湯,端到餐桌上,看談宴西架腿躺在沙發上,一條手臂抬起來蓋住了眼睛,另一只手里捏著燃著的煙。 估計好半晌沒動彈了,煙灰蓄一截,自發地斷了,落在地上。 姚媽口頭抱怨著:“你這個祖宗,我早起才擦的地!——睡也不該睡那兒,有暖氣也得著涼。起來把醒酒湯喝了,樓上睡去?!?/br> 談宴西應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坐起來。 姚媽還是側著身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要走又不走的架勢,“晚上不再出去了?” “不出去了?!?/br> “你心里不爽快,要不還是出去散散心去,叫上昨天那位周小姐吧?——雖然那頭有思南,這話我不該說?!?/br> 談宴西淡淡一笑,“您對周彌印象挺好?” “我好不好的,起什么作用。你從來沒把別的姑娘帶過來過,總歸她不一樣?” 談宴西不以為然,“什么不一樣。無非她懂事些?!?/br> “你的事情我不摻合。我只求你自己保重點,成天這么糟心,掙那老多的錢又有什么用?!?/br> 談宴西笑說:“那不還得給您養老送終嗎?” “哎喲!我可消受不起。折我壽么不是!——你快幾口喝完,碗我拿去涮了?!?/br> 談宴西回樓上主臥,洗了個澡,換上睡袍,在床上躺坐著,再點一支煙,抽一口又拿遠了。要是灰落在床單上,或者火星子燎一個洞,姚媽又要念叨。 窗外天已經黑透,窗戶沒關牢,窗簾被風刮得打在玻璃上,“啪”的一聲響。 屋里就更顯得寂靜。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直至一種死灰一樣的空虛感席卷了他。 - 周彌接到電話時還在公司。 她始終沒將談宴西的號碼存入通訊錄,但不經意間已經記住了這一串數字。 他的邀約從不提前說,永遠似是心血來潮,告訴她說,司機在他們公司旁邊的停車場等著,她下班后載她去他那兒一趟。 周彌說:“我還得加班半小時?!?/br> 談宴西:“多晚我都等你?!?/br> 八點,周彌離開公司大樓,先去了一趟附近的便利店。以防萬一,買了一次性內-褲和避-孕-套,裝進自己通勤常背的大號托特包里。 司機是開談宴西的那一部奔馳來接的,相較于他的其他車,已是十分低調。 在車上,周彌給meimei發了條消息,告訴她今晚可能通宵加班,不回去了。 宋滿回復:你撒謊!你一定是去男人家里。 周彌回她一個“翠果,打爛她的嘴”的表情。 - 經過一夜的雨,院子里梨花樹花苞好像又鼓了兩分。 周彌沒想過昨天剛走,今天又會再來。他們之前的見面原本很不頻繁。 她站在鑄鐵欄桿的大門前撳鈴,姚媽自小樓的門里探出頭來望,很有些驚訝。忙換了鞋,穿過院子過來開門。 周彌笑說:“談宴西讓我來的?!?/br> 姚媽說:“知道知道——快請進吧?!?/br> 往里走,又問她:“你吃過飯沒有?” 周彌說:“他吃過了嗎?” “吃過了。七點多從酒席上回來的,上了樓也沒下來過?!?/br> 周彌點點頭,“我上去看看?!?/br> 進屋脫了大衣,換上拖鞋,周彌踩著樓梯上樓去。 很有年代感的木樓梯,但明顯是修舊如舊的,踩上去有輕微的嘎吱的聲響。 姚媽往廚房走,又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人吃過沒吃過呢。 自顧自笑了笑,念叨:“倒是個貼心人?!?/br> ——周姑娘不說自己吃沒吃,先關心談宴西吃沒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