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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想好怎么回復葉姿,王秀晶的電話先打了進來,她沒有開場白直接很生氣問我:“是不是你慫恿小姿去金洲的?” “我沒有?!睂τ谕跣憔У哪X回路,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為什么去金洲?她一個人去金洲能住哪?肯定是你在幫她!”王秀晶的想法不無道理。 “原因你自己去問葉姿,反正和我沒有什么關系?!蔽艺f道。 “你自己不愿意結婚不要慫恿你meimei學你!你知不知道她和你不一樣,她再不找對象,后面只會越來越難找!好的男人怎么會三十多歲了還沒有結婚?我前兩天剛給——介紹了——不錯——” 山上的信號很聰明,王秀晶開始說大段的時候,信號變得有點不穩定,我完全沒有聽清楚她后面想說什么了,出于禮貌聽了一會打斷道:“對不起,我在山上,信號不太好,先這么說。再見?!?/br> 掐斷電話,我想了想暫時沒有回復葉姿的打算便把手機放進了包里,仙女山的山頂離我越來越近,我看到那塊像仙女飛天的石頭越近便越不像,像不像其實只取決于觀看的角度和距離,而真的像不像更多只是一種主觀感受。我覺得人的主觀感受很有意思,有些很簡單的道理永遠不會理解,永遠也看不透。就像我會覺得葉姿在情感方面未免有些懦弱,總覺得簡單的小事被她復雜化,可事實上我可能在情感方面不會懦弱,在另一些方面卻難免如此,我也會有軟弱處理不當的時候。當人在旁觀他人能跳出“我比他會好一點”的主觀感受,也客觀全面分析自己的時候,基本不太會想言辭激烈去爭執什么。當我在面對我自己的問題,對王秀晶的包容力都好了許多,這是種微妙有趣的感受,是自信心和挫敗心理的交鋒。 纜車抵達山頂,我拉緊圍巾往寺廟走,沿途有不少攤販小店,多半賣的是糖葫蘆和梅菜燒餅,還有一些古早玩具:風車撥浪鼓和上了發條的青蛙,還有彩色游戲棒。我一路瀏覽心里以為白存殊會站在寺廟門口,卻不期然看到他站在某一個小攤面前,我不由站住了腳。 身邊往來的人很多,白存殊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他微微彎腰附身低著頭在挑青蛙玩具,他挑的很認真好像在欣賞藝術品,好一會他伸手輕柔拿起一只墨綠色的青蛙放在掌心遞給了攤主。等他付完錢才看到我。 我先走上前問道:“白叔叔怎么樣了?” 白存殊聽得問轉回頭伸手接過攤主包裝好的青蛙玩具不緊不慢回答我:“他昨天剛做完第一個療程第一次,具體情況還不太明了?!?/br> “他的身體吃得消嗎?” 白存殊沒有回答,他的態度忽然很沉默好像陷入了沉思。 我沒有再追問就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莫名的沉重。我再次先邁開了腳步越過白存殊往前繼續走,我一直走到寺廟才停下腳步回身等白存殊。而他刻意放慢了行走的腳步仿佛在欣賞沿途的風景。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輕薄羽絨服,牛仔褲和球鞋,我猜他是自己開車連夜來了榕城。這么想著,待他走近,我在他臉上看到了些疲憊。 “你自己開車來的嗎?”我問道。 白存殊站定后頷首,他一手習慣性放進褲子口袋里,一手提著他新買的玩具。 “所以,你想和我談什么事?”我單刀直入,顯得很急迫。 “先進去上個香?!痹捖?,說話的人已經拾階而上。 我原本對求神求菩薩沒有任何欲望,因為不相信就沒有逢場作戲做虔誠的必要,正要開口拒絕卻忽然想起白元蘭,于是我猶豫了兩秒還是轉身跟上了白存殊。 仙女山寺廟的寶殿很雄偉,內部有三層樓高,巨大的金身釋迦摩尼垂眼慈悲望著眾生。 跨進佛殿的門檻有講究,靠右邊的門要跨右腳,靠左邊的門要跨左腳,這是我奶奶教我的,但她沒有把原因講解給我聽,所以我說不出為什么,只覺得很好笑。我曾問過奶奶如果恰好在中間位置跨門檻豈不是要跳過去。奶奶一面嗔怪我在寺廟里不夠莊重一面忍不住笑了,她尊敬菩薩也愛我。 今天奶奶不在,我倒遵從了她的話,靠著右側門邊邁進了右腳。白存殊顯然一點都不懂寺廟的規矩,他從中間的位置大步跨進,抬著頭直視著佛祖金身,不過他倒是真上了香雙手合十閉目虔心祈禱了一番。 我等他的時候便隨著人流繞了一圈佛殿,這個佛殿有后門,出去是另一個大殿,菩薩和十八羅漢都有。我出了佛殿去看觀音像,比起如來佛祖,我對觀音菩薩感覺更親近些,因為小時候我奶奶常和我說如果你感到害怕就心里默念: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奶奶認為菩薩會聽到一定會保護我的。我雖然不信,但久而久之便牢牢記住觀世音菩薩是大慈大悲的。我羨慕奶奶的交付和虔誠,因為這樣可以感受到安全感。 而我的安全感流動性很強,我到現在不能確定到底是什么帶給了我安全感,從一個個不安茫然里出來再一次次進入新的不安茫然。我是個停不下來的人,從高中畢業開始,我便沒有閑下來過。 我媽程明影是病死的,她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工作又很cao勞,在我高三那年她的身體變得很差,有段時間她感冒咳嗽不止住了院。我當時沒有想到她會因為咳嗽就去世,而她去世后,白元蘭想把她葬在白家的墳墓里,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