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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情復雜地望著腳尖,喚醒手機看一眼時間,已經晚上七點整了。從市中心醫院到A大還有近半小時的路程。    “走吧?!奔境胁蹲降剿佳坶g一閃而過的焦躁,又忍不住借著幫她整理領口的機會觸碰她。    果然她也察覺到了,略微不悅地擰眉。    季承就此收手,轉身幫她推開沉重的玻璃大門。池星抱著捧花踏出醫院,在臺階前駐足。    季承撐開傘,舉過頭頂。    池星本來想問他“怎么就買了一把”,低頭反應過來她這樣也沒手打傘,于是便沒說話。    季承的黑傘不大,勉強能容納兩個人,但卻全部偏給池星。    池星手里捧花,肩上披衣,走得不緊不慢,愣是一滴雨都沒沾到。    池星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公主,金貴的很,旁邊給他撐傘的是她的騎士。騎士好像有些慘,為了讓她不淋到雨,自己的左肩都濕透了。    公主有時候也會體恤騎士的,她朝右邊挪了挪,黑曜石般璀璨的小鹿眼望向他:“你過來些吧,我們擠一擠?!?/br>    季承聽話地靠過來,卻始終跟她保持兩拳的距離。    離得近,池星聽到他的呼吸聲,和密密麻麻敲打在傘面的雨點聲混雜在一起,融入潮濕的霧氣里。    大概就這么安靜地走了一截路抵達站臺,一輛黑色的豪車停在站臺前。    池星還在詫異“開這種車的車主還要跑嘀嘀賺小錢的嗎”,駕駛位上下來一位身著正裝的中年男人。    男人恭敬地繞到池星這邊,替她開門,季承幫她打著傘,讓她方便就坐后座。    真就公主的待遇。    池星坐上后座,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季承從另一側門上車,濕漉的雨傘收攏后搭在腳邊,他對那個正裝男人道:“回學校吧?!?/br>    池星已經敏銳地意識到這個男人是季承的私人司機,這輛車是季承的私家車……    腦海中突然蹦出馮桃之前說過的話——“據說億萬家產叫這個ID是因為他家里真的有億萬家產”。    早就聽說季承小學弟家里有錢,池星今天才感受到這個“有錢”的程度。    司機掛上前進檔,車子駛上馬路。    “太子爺?”池星想起他在夜闌的鼎鼎大名,眉梢上揚,一不小心說出口。    季承一下子敏感地偏過頭看她,似在辨認她這句話的意思是嘲諷還是好奇。    顯然,好奇更多一些。    季承喉尖下滑,解釋道:“他們隨便喊喊的?!?/br>    “哦?!背匦堑母呃銪UFF又開始生效。    季承察覺到她驟冷下去的態度,頓時又慌了神,他慌亂地半轉過身,到嘴邊的話忘了,只好摸出手機,朝她那邊靠了靠,用討好的語氣道:“星星,能不能把微信好友加回來?”    池星心弦一顫,小別打的聲音那么真切!    以前是隔著耳麥和數據,現在是近在咫尺。她有些恍然,才發覺季承和小別打兩種聲線的相似之處。    池星:“……”    很久很久,車里都沒有聲音。季承失落地熄屏手機,縮成大大的一團。    失去話題,也沒有分享欲,之前網上尬聊時找話題有多么起勁,現在就有多么安靜。雖然坐得很近,但彼此之間的心卻像是隔著一個銀河,遙不可及。    即將到達學校時,池星打破沉默。她睨著他:“你不累嗎?三個身份,兩種聲線,一個人?”    “我……”他頓了頓,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仿佛任何語言都蒼白無力,他最后只能用那三個字妥協:“對不起……”    “我其實很好奇?!背匦寝D頭看向他,“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窗外的夜燈交織變幻,像散落在人間的星星。    “是名震江湖的億萬家產嗎?是知心好友別打我好嗎?”池星收回視線,靠在座椅上,“還是膽小鬼季承?”    “是自私懦弱幼稚的季承?!彼蛄颂蚋蓾拇桨?,眼眸里閃爍著點點星火,“也是喜歡你的季承……”    池星沒說話,被車后座壓抑的氛圍堵得心里發慌。    “星星?!奔境羞o手機,拇指摩挲著手背,“我給你寫了一封信?!?/br>    安靜的車間,他的聲線清冷又顫抖:“我不想給我們之間留下遺憾,我想被你傾聽?!?/br>    他偏過頭背著光,融入暗處的陰影里,目光幽深又無助:“我不奢求你的回應,好嗎?”    池星鼻尖一酸,低頭將臉埋在滿天星里。她抱緊花束,霧面紙發出清脆的摩擦聲。    “好……”    季承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遞給池星。    她捏在手心,發現信封面上的血跡。    車停在校門口的可停路段,車內燈亮起。暖黃的燈光傾瀉而下,鋪在季承的臉上。他的目光一直鎖在池星這頭,等著她拆開信封。    窗外細密的雨絲敲打,車內紙張的窸窣聲尖銳,池星展開信件的那一瞬,聽到他緊張的呼吸。    信的開頭,是小作文的題記——“星星,大概我所有的好運都用來遇見你了?!?/br>    她破涕為笑,很久沒看到這種正兒八經的小作文寫題記的。池星悄悄地瞥他一眼,季承像只大狗勾乖乖地縮在角落,不敢看她。    可等她再往下看時,就笑不出來了:    “大家都說,億萬家產的臉黑是出了名的,所以他在鳳凰丘的橋頭上掛機時,都能被個不穿衣服的‘女流氓’強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