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蔥花面 k#59336;dеs#8462;.#8557;ǒ
第二章 蔥花面 顧憐盯著那軍綠色的風扇在床上躺了半響,風扇慢悠悠的轉著,在這酷暑的七月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顧憐覺得扇葉像一把尖刀,將他塵封起來的過往一點點挑開。他不敢輕易去碰,也不敢去阻止,怕鋒利的刀刃傷了自己。 這二十五年的往事,不按時間順序,不受顧憐控制,瘋狂的跳躍出來。 顧憐還在mama肚子里的時候,白楚瀟便在他身邊了。在那個有一條小河穿過的小縣城里,他們家就在東橋邊的最盡頭。 顧憐想,他出生后第一眼見到的人一定是白楚瀟。不然,他怎會那樣粘他。 小時候顧憐不懂,為什么他哥和他的名字不一樣,隔壁的小朋友也是兩兄弟,一個叫張大狗,一個叫張二狗,而他哥連姓氏都和他不同。 于是,剛玩完泥巴回家的臟小孩跑過來問白楚瀟:“哥,你為什么姓白?” 白楚瀟坐在院子里看書,余光里映進來一個小泥人,他嫌棄的蹙了下眉,眼睛也沒抬:“因為那個該死的人是你爸,不是我爸?!?/br> 白楚瀟口中“該死的人”就是顧憐的死鬼老爸,顧一明。因為顧一明賭錢的原因,家里被他敗的鈴兒響叮當,要不是當鋪不收活物,怕是顧憐一早也被當掉了。?ō⒅τō.?ō?(po18to.)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們家很窮,是真的窮,窮到買不起多一張床,顧憐和白楚瀟只能擠在一張一米一的單人床上。 顧憐比白楚瀟小五歲,他的性格和他哥截然相反,他是那種閑不住的孩子,在他媽肚子里就踢個不停,生下來更是精力旺盛。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顧憐就纏著他哥講故事。 白楚瀟每每都翻白眼,冷冰冰的背對著他,不回應??深檻z天生就有種永不言敗、越挫越勇的精神。好吧,其實就是不要臉。他可以一直在白楚瀟身上上躥下跳、哭哭鬧鬧,纏著他哥無法只得拿起故事書。 得逞后,顧憐卻又像小貓一樣,乖巧無比,臥在白楚瀟腿邊,拿臉蹭他的手背。 “煩死了,粘人精?!?/br> 這是白楚瀟對顧憐說的為數不多的話當中,最多的一句。 白楚瀟用冰冷又厭煩的語氣說出來,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哥哥是真心討厭弟弟啊??深檻z總能找到很多的理由說服自己,他哥并不煩他。 白楚瀟學習很好,比任何一個小孩子都要聰明,不說一目十行,但定是過目不忘。他的腦子就像是個照相機,看過的東西都已圖片的形式保存下來,以供隨時查閱。 他平時上學,周末幫mama做零工,卻還是能隨隨便便考年級第一。 那些年里,白楚瀟像個騎士一樣守護在顧憐身邊,他是他的大英雄,在他那個神經病死鬼老爸發瘋打人的時候,白楚瀟總會將顧憐護在身下。 顧憐固執的認為,他是我哥,我理所當然的要和他撒嬌,而他也理所當然的要寵我保護我??蛇@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當然的事啊。 白楚瀟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就再也不肯多瞧顧憐一眼了。 顧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躺了多久,直到肚子咕咕叫,嚴苛的生物鐘提醒他,該吃午飯了,他才起身。 顧憐剛才來時路過了一家面館,面館有些眼熟,好像是從前他來花城找白楚瀟時,他哥常帶他去的那家。 顧憐憑借記憶,按原路找了回去,走了差不多二十來分鐘,T恤都已經被汗浸透了。顧憐站在面館門前,確定了就是這家。不僅招牌沒換,連里面的陳設也幾乎沒變,還是原木色的木質桌椅,菜單雖然翻新了,但菜品依然沒變。 顧憐點了一碗以前常吃的蔥花面,這個時候不是吃飯的時間,面館里除了顧憐沒有別的客人。老板很快便把面端了上來,顧憐抬頭看他,居然連老板也沒變。 顧憐的眼神太過直白和專注,老板一時間不知所措,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走開。 顧憐微笑一下,收回了眼神:“老板,您頭發白了許多?!?/br> 老板每日來來往往那么多客人,并不會特意記住誰,更何況顧憐十年未出現。老板想著或許是曾經的舊客吧,客氣的幫顧憐倒了杯茶:“老了,歲月不經用啊,您喝茶?!?/br> 是啊,真不經用。顧憐默默說道,然后習慣性的把蔥花往外挑。這蔥花好像尤其的多,切的又碎,怎樣都挑不完,但他很有耐心,這些年他最多的就是耐心。在那種地方,沒有耐心很難活著出來。 門口的自動感應門鈴又響了,叮咚,清脆的一聲。老板掀開簾子,從后廚出來。 “白先生您來了?!崩习鍩崆榈恼泻?,一看就是熟客,“這是午飯又沒按點吃吧?!?/br> “老樣子?!?/br> “好嘞?!?/br> 那人的聲音冰冷克制,顧憐聽了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忽然忘了剛才的炎熱。 等等。這聲音……白先生?不會這么巧吧。 可往往,事情就是這么巧,要不怎么說,無巧不成書呢。 老板從那位客人面前離開后,顧憐看清了他的臉。哪怕是數年沒見,顧憐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白楚瀟。 上次見他是什么時候?庭審的時候吧。白楚瀟作為證人出場,穿著筆挺的西裝,在證人席上按流程一本正經的宣誓說不會說謊時,顧憐笑了。 “我作為本案證人,保證向法庭據實陳述證言。如有虛假陳述,愿意接受罰款、拘留乃至刑事處罰,特此保證。保證人,白楚瀟?!?/br> 白楚瀟此時依然是一身不菲的西裝,將他社會精英的氣質襯的非凡。剛才顧憐試著用手機上網,搜索了白楚瀟叁個字,出現的詞條大多是青年慈善家、公益基金創始人、化學和生物學雙博士。白楚瀟成為博士顧憐一點也不意外,以他的聰明才智怕是獲得諾貝爾獎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但這“慈善”兩個字確實刺、激到了顧憐。 白楚瀟這身西裝就像是他偽裝的皮囊,顧憐真想把它剝了去,讓世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白楚瀟拿出手帕擦拭筷子,應該是被前方灼熱的目光警醒到了,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又平淡的低下頭。忽然,他猛的一滯,再次抬起頭時與顧憐四目相對。 顧憐不知道白楚瀟此時是個什么心情,他懶得去猜,無非是覺得自己見了鬼吧。 顧憐端著面坐了過去,白楚瀟盯著他看了許久,可無論怎樣看,他那雙淺淡的眸子里都跳不出一點光彩。 顧憐想,他該是多厭惡我,才能這樣毫不掩飾的用冷酷無情的眼神打量他的親弟弟。 這場注視,直到顧憐把碗推到白楚瀟面前才停止。 白楚瀟面無表情,連呼吸都很清淡,顧憐的出現似乎只在剛才的一瞬,給他帶來了情緒上的起伏。而現在,白楚瀟平靜的拿起筷子,幫他去挑碗里蔥花,非常細致的將蔥花挑了個干凈,然后又夾了一大把香菜放到面里,倒了些醋,攪拌均勻。 顧憐靜靜的盯著這碗面,靜靜的看著白楚瀟做這些事,又有些恍惚。從前他很矯情,明明不喜歡吃蔥花,卻每次都點蔥花面,然后賴著他哥幫他把蔥花挑出去。顧憐總是想用這些小事來證明,他哥是寵他的。 現在想來多可笑,一個設計詭計想要弄死你的人,就算是屈身挑蔥花也無非是死前的一種祭奠。就像殺豬的人,總會給豬吃最后一頓飽飯。白楚瀟是屠夫,顧憐就是那頭豬。 白楚瀟把碗重新推到顧憐面前,把筷子調個個兒,放在碗上。顧憐始終沒有抬頭,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老板把白楚瀟點的那份端了上來,看到兩人居然拼桌,很是詫異,但老板也不多嘴,把面放下就回了后廚。 顧憐微微挑眉,看到白楚瀟點的也是一碗蔥花面。 這一碗面,顧憐難得的細嚼慢咽,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許也沒有多久,一碗面的時間能有多久。 在里面的時候,每次吃飯前都要背誦“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顧憐謹遵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將面湯都喝了個干凈。 顧憐把碗放下,擦了擦嘴,見白楚瀟一口沒動,正襟危坐,又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顧憐終于開口講了第一句話: “哥,你不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