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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寧終于忍不了,忍著碰觸時那種寒毛直起的感覺慌忙揮開,復眼嬰兒這才不再前進,坐在原地繼續盯著她,盯著她,盯著她—— 桑寧只想哀嚎,發瘋——她知道一會兒它還會湊過來,好像她從沒有揮開它,好像它只是要跟她當一對小伙伴——她一點也不想跟它當小伙伴!她甚至一點也不想碰觸它! 每一次碰到那只冰涼黏膩的小手,大量的畫面就會涌入她的腦中——那些透過嬰靈的眼睛所看到的,跟如今的桑正信格格不入的那個少年的恐懼。 墮魔之后的人生似乎因為嬰靈被他融合吞噬而無法再以第三者的目光看到了,但之前的那十五年里的點滴細節在每一次碰觸時就大量涌來, 一開始她還本著探究的心想要看一看,但是到了后來,那些太過龐大的咨詢讓她的奔騰256根本來不及處理只能被動接受大量囤積。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膨脹著,腦子仿佛變成了灌腸,還隨時有爆裂腸衣的危機。 所以她絕對不要繼續看下去了,不止為了她不??ぎ敊C的腦袋,還有——看得越多,就越忍不住把那個萬惡的桑大叔和在恐懼中成長的少年聯系在一起,一想到那個被自己的雙生jiejie的惡靈糾纏,面臨家人異樣的眼光,最終被自己的恐懼逼著走上歧路的少年,桑寧就有些恨不起來。 ——那是不可以的!壞人就是壞人,桑正信做的那些事傷害了多少人,那些并不是因為他的悲慘童年就可以被原諒的—— 理智上是這么想的,可是那個少年的點點滴滴不停的在她眼前晃,連那一年進入桑園地下時他也才是個十二歲的少年,距離他十五歲殺師噬姐的三年間,那些平靜外表下崩潰而狂亂的內心讓人怎么能不動容? 可惡的桑大叔到底為什么把嬰靈和她一起留在這里?就不怕她窺探**?還是故意要讓她看到這些? 桑寧剛無力的用胳膊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就聽到桑正信的聲音悠然的在頭頂響起——“怎么我不在你這么想我嗎?我的好侄女?!?/br> 桑寧抬頭就看到桑正信坐在她頭頂側上方的展架上,西服筆挺單手抄兜翹著二郎腿——雖然是個四十多的大叔了,但依然身材修長五官又端正深邃,帶著點似笑非笑的戲謔,單單只是這么看著,倒真有些足以欺騙年輕小姑娘的魅力。 桑寧只看了一眼就厭棄地又低下頭別開視線,同時哼了一聲以示不屑——誰會想你? 可是這里是桑正信的精神所構筑的空間,當桑寧的情緒累積的足夠多,一不小心傳達出去,桑正信自然能夠感覺到這來自內心的“想念”,這也是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所以桑寧再裝也沒用啊。 比起單獨跟復眼嬰靈在這里大眼瞪小眼,她還是更情愿桑正信在這里跟她扯些有用沒用的!她一雙眼真的瞪不過人家密密麻麻那一堆復眼??! 桑寧覺得自己從內心到感情都已經快要被扭曲了! 桑正信到底是要做什么拜托給她個痛快,不要在這里折磨她的精神啊~~ 桑寧處于一邊面臨崩潰邊緣一邊卻又無力發作,最終只能有氣無力的問:“你到底要把我關到什么時候?我的身體怎么樣了,死了嗎?” “還沒有?!鄙U趴跉廨p松的說著,“你是見過那些被攝魂的人的,被攝魂之后并不會馬上死掉而是陷入昏迷,現在的醫學這么發達想死倒也不容,多半是變成植物人了。不過你比他們糟一點,他們還留著一魂一魄,你是什么都沒有剩?!?/br> 桑寧無語地抬頭瞪他——不要用這么輕松的口氣談論別人的生死好伐。 “那你到底為什么還要把我關在這里?你不是已經等到了時機要用我的魂魄來代替這個——”桑寧剛要用手去指那嬰靈,發覺它不知什么時候又靠近了一點兒,手指頭差點就要戳它腦門上,趕忙又收了回來——“這個,小鬼,嗎……” 桑正信鼻子里發出短促輕笑,輕的像一個幻覺,“別小鬼小鬼的,她也算是你的先祖呢?!?/br> 桑寧想起桑宴的確說過,?;甘恰暗钡氖迨?,也就是她的叔公……那這個復眼嬰靈就是她的姑奶奶了?她的心情真是無比復雜,難怪桑正信一早就特別聲明過,他可不止是她的叔叔。 看桑寧那并不意外,還頗有不爽的表情桑正信也就知道她已經確切的明白他的身份了,他漫不經心的隨口說:“——我們兩世血親,也算是有緣分了?!?/br> 桑寧卻只抬眼給了他一個白眼——“我是因為你才死的?!?/br> 是的,一旦把一切都聯系在一起,自然也就想到前世桑宴說的——一面是對這個女兒的一絲父女之情,一面是桑家陰女帶來的巨大壓力和陰影,而壓在父親身上讓他的精神徹底垮掉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那時已經在為禍人間的?;?。 桑家人并不知道?;傅膬刃慕洑v過什么,在他們看來,?;笗蝗粡囊粋€沉默寡言的冰冷少年突然喪心病狂魔性大發,必然是陰女的錯。 連死了都是個孽障,已經完完全全印證了桑家長久以來的戒律——絕不能留陰女活在這世上。 ——她終于被爹爹親手溺死在水中,因為這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叔公。 原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從千年前就交織在了一起,那時的自己竟然還一度以為一切都事不關己。渾渾噩噩的顧自當她單純的水鬼,全然不知未來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