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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姍心里難受極了,她無力地搖了搖頭。 蔣云泊咬了咬牙,問:“遙遙在哪家醫院?” “姜先生沒有告訴我,不過mama猜……應該也是在這家醫院?!?/br> 畢竟這是溪城最好的醫院。 蔣云泊只覺得自己現在像是被扔在了荒野里,前方是懸崖,后方是火海,他進退無措,父親和心愛的人都在同一天蒙難,而心愛的人遭逢此難,母親居然還是罪魁禍首。 他想立刻沖去找姜青遙,可是……可是他哪里有顏面去見她? 火災,一個人在家,蔣云泊不敢想象,姜青遙經歷了多么絕望的時刻,她有盼望過自己來帶她走嗎? 父親此刻還在重癥監護室里,被一堆儀器和種種數據包圍著。 母親俯地痛哭,她是勇敢無畏的英雄妻子,也是無心之失的兇手。 蔣云泊在家人、喜歡的人和道德感負罪感這幾者之間水深火熱,心臟如同沾了水的海綿,被粗暴地揉作一團,讓他幾欲窒息。 老天爺的語文學得不太好,它分不清雪中送炭和雪上加霜的區別,又或者它根本就不公平。于是有的人在死地里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過后還可以充滿感激地慨嘆天無絕人之路。而有的人被一連串近乎惡毒的巧合錘到低谷,在所有希望關頭被痛打一棒,不再相信福禍相依,繼而認清,人活著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災難,災后片草不生,一片荒蕪。 * 蔣云泊把姚姍帶去了醫院附近的酒店,好歹把人給勸睡著了,姚姍這一天經歷的種種,已經讓她心力交瘁,她的痛苦并不比蔣云泊的少。 勁風刮過,被玻璃窗攔在了外頭,只能“呼呼”地撞擊窗戶,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泄不滿。 蔣云泊在姚姍床前坐了許久,確認她真的睡熟了,才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 他直奔醫院大堂,通過姜青遙的名字和身份證號得知了她所在的病房。 蔣云泊跑到樓梯口,一口氣往上跑了五樓,臨到病房門口又放慢了腳步,他心有愧,也有怯。 他走到門口,這是單人病房,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燈關著,病房里沒有陪護的人。 蔣云泊知道,肯定是姜青遙讓她的父母回去了。 他在門口駐足片刻,終于抬步走了進去。 * 姜青遙睡得并不安穩,她夢到了一片火海,她在火海里撲騰掙扎,卻只是徒然無功,最后聲嘶力竭地昏死過去,眼皮一顫,便醒了。 從灼熱而苦澀的夢里脫身,姜青遙陡然睜開眼睛,還沒回過神來,便看見了床邊有一道人影。 她心里一驚,正要大喊之時,那人發現姜青遙醒了,說:“……遙遙,是我?!?/br> 借著昏暗的月色,姜青遙見他嘴唇動了,仔細一瞧,來者竟然是蔣云泊,他什么時候來的?在這里坐了多久了?知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事? 姜青遙神思恍惚,想起來自己什么也聽不見了,于是她什么也沒問,只說:“阿云,你可以……抱抱我嗎?” 蔣云泊俯下身來,一只手穿過她的腋下,抱住了病床上的女孩。 姜青遙挨在他的心口,感受著他的心跳,撲通、撲通,從火災里醒來之后,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安穩。 二人在黑暗中默默相擁了一會,姜青遙摸索著床頭柜,“啪”地一下打開了臺燈。 暖黃色的光,最暗的一檔,像云層邊緣一點模糊的月光。 姜青遙讓蔣云泊放開她,而后端詳著蔣云泊的神色,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憔悴,剛剛她想到了,蔣云泊既然已經來到了醫院,找到了她的病房,必然是已經知道了些什么。 她很害怕,她還是想讓蔣云泊告訴她。 姜青遙說:“阿云,你知道嗎?這次,我真的是什么也聽不見了?!?/br> 她強迫自己不要露出過多的惶恐,因為自己的惶恐勢必會傷害到蔣云泊,傷心的滋味太難受了,她不想讓蔣云泊難受。 蔣云泊猝然紅了眼眶,他點了下頭,說:“我知道?!?/br> “我剛聾了沒多久的時候,讓你陪我練唇語,就是想著……萬一哪一天能派上用場呢?但其實那時候,我沒有太當回事,我想著,助聽器其實很好用,唇語這技能可能一輩子都派不上用場。沒想到,果然還是派上了用場。雖然現在我聽不見了,可只要看著你,我還是能知道你在說什么,也……挺好的?!?/br> “遙遙,對不起?!?/br> 姜青遙說:“阿云,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么?!?/br> 蔣云泊觀察著姜青遙的神色,怔了怔,問:“遙遙,叔叔阿姨沒有告訴過你,你們家為什么會發生火災嗎?” 姜青遙醒來之后,滿腦子都是自己耳朵的事情,一時半刻間,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如今聽到蔣云泊這么問,她眼皮一抖,問:“為什么?爸爸mama還沒有告訴我?!?/br> 是啊,無端端的,到底為什么會發生火災?無緣無故,她怎么就成了火災的受害者? 蔣云泊五味雜陳地看著她,說:“我爸見義勇為,被捅了幾刀,送進了醫院,我媽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就急匆匆地回來,帶著我趕去了醫院,忘了還在你家廚房煲著湯?!?/br> 怕姜青遙“看”不清,他說得很慢,神色也越來越凝重,像一個即將被宣布死刑的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