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人格 第151節
——“當年,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br> 這句話重重地,和雨水一起砸落下來,蓋過了其他所有聲音,霎時間車鳴、雨聲、走路聲、周圍人的攀談聲都逐漸遠去了。這句話明明不是失真的聲音,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在他耳邊無限放大。 他和解臨聊過十年前的舊案,聊過彼此是怎么進來的,也聊過各自的“秘密”,唯獨避開了同一個話題,那個話題就是“生存”。 十年前,那個人為了湊夠人數,并把他們兩兩分組——這也是池青當初特別留意過的規則,必須是兩個人一間房,少一個都不行的原因就是為了看他們玩游戲。 “現在人齊了?!?/br> 漆黑一片的長廊傳來腳步聲,還有男人滄桑沙啞的聲音。 他推車餐車從第一間房往深處走,一邊給他們發放今天的餐食,一邊嘴里嘀嘀咕咕說著話。 池青通過門縫看到男人的半張臉,那人嘴角微微往上挑,似乎是在微笑。 池青從他的嘀咕里努力分辨每一個字音,最后他發現那是一句:“既然人齊了……游戲就可以開始了?!?/br> 當時所有人都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就是被關起來而已,甚至還在天真地等待救援。 卻沒想過,一個殘酷的游戲降臨在他們面前。 “孩子們,我們來玩個游戲吧?!?/br> “游戲的規則很簡單——一周后,你們所在的房間里,只能剩一個活著的人。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手段,一周之后,兩個人里只能活下來一個人?!?/br> “如果兩個人都活著,你們就得一起死哦?!?/br> “那么……游戲開始了?!?/br> 第139章 回憶 每間房兩個人,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你會選擇殺掉對方嗎? 這是池青在無數個夜里,曾反復思考過的問題。 七天時間。 足以改變一個人。 池青清楚地記得,剛開始和他一間房的眼鏡第一天還只會發抖,就像剛來時那樣,縮在角落里抖著聲音問他:“怎么辦啊……” 他差點就要哭出聲了,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最后的結局:“我想回家,我mama還在家里等我,她做了我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在家里等著我的,我什么時候能回家啊,我待不下去了……我會死的,會死的?!?/br> 等到了第二天。 眼鏡說的話變少了。 他更多時候在默默地盯著一個地方發呆,有時候盯著是墻,有時候是凹凸不平的地面,有時候是那扇只開了一小道縫的門,門外黝黑一片,然而這扇門并不會給人帶去任何希望。 池青睡眠淺,擱一段時間就會醒一次。 他在夜里緩緩睜開眼,發現眼鏡這次沒有再看其他任何地方了。 這回眼鏡盯著的,是他。 漆黑一片的環境里,眼鏡面朝著池青,他沒有睡覺,眼睛睜著,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池青看。 …… 池青不能確認他是不是在發呆。 因為那個眼神,很像某種野獸靜靜蟄伏著、等待時機的眼神。 這里的隔音算不上好,平時交談、說話聲雖然傳不過來,但是凄厲的慘叫聲能穿透一切。 第三天晚上,夜里凌晨兩點多,所有人聽見了從那個人說“游戲開始”之后的第一聲慘叫。 伴隨著慘叫聲,還有猛烈的、重物敲擊的聲音。 “啊——!” 似乎有人在拿頭撞墻。 或者說……是被人摁著腦袋往墻上撞。 慘叫的人幾次想說些什么,都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音,然后便被巨大的撞擊聲淹沒。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動靜,沒有人說話。 但他們也都知道,這一夜過去之后,很多事情都會變了。 房間里沒有任何刀、繩索、木棍之類的道具,但是如果想殺一個人,方法有很多。 池青毫不懷疑那一晚死的不止是那個慘叫出聲的人,肯定有人被扼住喉嚨、掩住口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地死去了。 這一晚所有人都睜著眼沒睡覺。 深夜,眼鏡忽然問了他一句:“你會殺我嗎?” 池青那會兒潔癖還沒那么嚴重,但也比普通人更愛干凈一點,他把飲用水省下來擦手。 過了很久,久到這個話題看似已經過去的時候,池青給出了答案。 “不會?!?/br> - 池青不動手,不代表他會容忍對方對他動手。 半夜,他在睡夢中感覺到一陣窒息,缺氧狀態將他逼醒,掐在他脖子上的那雙手正在狠力收緊——人被逼急的時候,比起用其他更間接性的手段,往往會選擇最簡單粗暴的那一種。 甚至都不需要耐著性子,小心翼翼地找尋兇器,又或者是費盡心思去謀劃一種看上去讓人像是“自然死亡”一樣的犯罪現場,只需要一個唯一的念頭,那就是“殺了他”。 渾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在叫囂著這一點。 殺了他。 殺掉他。 …… 快去死吧。 池青處在下風,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用最后一絲力氣頂起膝蓋,這一下直接撞在對方小腹上,池青明顯感覺到掐著他脖子的力量一松,于是他就趁著這一刻,右手偷偷掀開鋪在地上的簡易床鋪上的床單,從底下抽出來一根藏起來的、被他磨尖的筷子。 池青把筷子抵在眼鏡脖頸處:“松開?!?/br> 眼鏡手一頓。 池青:“不然你可以試試是我死得快,還是你死得更快?!?/br> “我不想死,”眼鏡忽然落淚,眼淚從眼眶里砸落下來,“……對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想死?!?/br> 池青手上力氣也松了一些,他正想說點什么,眼鏡忽然向他撲來,眼底的猩紅再掩藏不住。 然而很多時候命運總是弄人。 池青是真的沒想到他會撲過來,筷子也順利地被他奪走,然而就在兩個人往后跌落的時候,眼鏡手控制不住地在空氣里晃了晃,尖的那一端意外扎進他的頸動脈里。 池青后背抵著地面,眼鏡整個人瞪大著眼睛壓在他的身上。 滿目的紅。 少年鼻梁上那副眼鏡落在地上,血液噴井而出。 “一周時間到了,”那個人七天后準時拉開鐵門出現,“讓我看看……都有哪些人活下來了?!?/br> 那時候的池青以為這就是他的最終目的。 然而他沒想到這個為期七天的游戲并沒有因此結束。 活下來的人自動重新分為兩兩一組,再度被打亂關進和之前不同的單間里。 又一個七天開始了。 池青的眼睛被人蒙上,進了一個新的房間。 這回房間里的少年性格和眼鏡完全不一樣,他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側床位上,見池青進來,很有禮貌地沖他彎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打招呼道:“你好?!?/br> 這次分的兩人房間沒那么尋常,因為根本不知道對方是怎么“活”下來的。 所有人都說自己沒有殺過人。 也沒有人敢真正闔上眼睡覺。 池青不斷在揣測那個人的最終目的:如果事態按照這樣繼續發展下去,那么他辛辛苦苦抓回來的孩子就會相繼死去,人只會變得越來越少……他想做什么? 他難道只是單純的想看他們互相殘殺? 池青又繼續想:最后會變成什么樣? ——最后應該只會剩下最后一個人。 就在池青精神快要衰竭的時候,他聽到有人通過墻壁敲了幾聲,向他傳話。 這些他和解臨之間從未交流過。 正如今天局長那句“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他一時間沒辦法回答一樣。 …… 那解臨呢? 解臨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那個時候,他動過手嗎? “——滴滴!” 計程車到了,車燈穿過這片灰蒙蒙的雨,照在池青身上。 緊接著司機搖下車窗問:“是您叫的車嗎?” 池青收了傘,回過神說:“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