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 第76節
“我會一直陪著你?!?/br> 我們……都會一直陪著你,薛幼菱、江令窈、周朝等等等等,連帶著令迢的那份。 所有人,都在愛著你。 懷里的關山月靜立半晌,忽然開始小幅度地顫抖了起來。 這些年,她身上壓著的擔子太重太重,如今一朝卸了大半——情難自控。 有些濕潤的意味透過白襯衫傳到了周佞的感官,他的胸腔處卻好像被濕潤灼燒著,太燙,太燙。 燙到周佞的心尖一陣一陣地發疼。 “我一直都知道,你最最掛心的就是令迢?!敝茇浪缹㈥P山月抱在懷里,沉聲,“我沒有見過她,可是我聽周朝口述,知道她很乖很乖?!?/br> 在關山月出走國外的那些日子里,周佞找過江令窈一次,他沒有問關于關山月的任何,只是問了一句,江令迢喜歡什么。 然后在那五年中,周佞每次來往生墓園,總是會隨身帶上一顆糖。 “我曾經在這里,祈求過令迢?!敝茇p聲。 那五年中,在無人的墓地開口,周佞曾經一片嘶啞地說: “小鬼——我好想她?!?/br> “要不,你給她托個夢……” “讓你的山月jiejie——快點回來?!?/br> 關山月死死拽著周佞的襯衫,眼淚止不住。 周佞低頭,將頭埋在關山月的頸間,幾乎是氣音,低聲一句: “阿月,你看——” “令迢她真的很乖很乖?!?/br> 我曾經求過她托夢。 然后你回來了。 所以,她永遠都不可能會去怪你。 “太陽會升起來的,阿月?!敝茇陉P山月耳邊呢喃,仿佛全世界都停止了運轉,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我們都會好的?!?/br> 那些午夜夢回時的心頭陰霾,都終將被驅散。 周佞喃著,像夢囈似的,唯獨心臟劇烈跳動聲始終無法忽視: “我們走過來了?!?/br> 分針滴滴答答繞過界限,這些年,我們仿佛是同時間賽跑的旅人,可那么多人和事,我們都已經走過來了。 阿月,看見了嗎。 那是黎明的曙光。 我們要看見太陽了。 關山月緩緩抬頭,然后她撞上了周佞的眼睛,是一道晃目的影子,烙在關山月的瞳仁里,心臟上。 不知過了多久,關山月終于轉過身,對著靜立的墓碑沉默半晌,終是開口,嘶啞地: “令迢?!?/br> “下來再夢見,希望你會是笑著的?!?/br> 周佞咽下洶涌的酸意,應了一聲:“會的?!?/br> 有些傷,即便傷愈,疤痕也永遠作痛,但是,我們都會好的。 越多越好。 “走吧?!?/br> 周佞牽著關山月的手,緩慢卻又堅定地往山下走,風在嗚咽,卷過關山月的發絲時卻輕而又輕,仿佛是在繞著幾句: jiejie。 慢慢走。 一定,一定要乖乖哦。 兩人越行越遠,而山間靜立墓碑照片上的少女,笑容永遠恬靜且溫柔。 漫天星河是世界給予的饋贈和華麗修飾的永別,可是我們不說永別—— 我們永不永不說再見。 只是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即便可能已經不再認識,但是,希望你的臉上,一定要是笑著的。 看—— 烏云散卻,今晚竟然是輪圓月。 周家別墅。 周佞將人帶回到別墅的時候,時針已經踏正兩點了。 兩人攜了一身寒氣,被運作起來的暖氣驅散,周佞站在那里打了個電話,斜眼瞥見一路沉默的關山月似乎滿身倦意,他快速說了幾句,就走了過去,開腔溫柔: “明天上午合作案的會議改期了,你上去洗個澡,好好休息,好不好?” 關山月不語,沉默地看了眼衣柜中一溜自己尺碼的衣服,半晌,才拿了一件進去浴室。 自從復合之后,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周佞死皮賴臉蹲在關山月家不走,可他卻讓人置了很多當季新款放在自己別墅內,元皓旁敲側擊地問,周佞只說一句: 你不懂。 元皓就會心領神會。 周佞站在浴室門口,眼神晦暗地聽見水聲響起,許久,才拿自己的衣服進去客房的臥室洗澡。 其實他沒想做什么,今天晚上的關山月精神太疲憊,周佞只想好好抱著她。 畢竟他知道關山月這幾年入睡,基本全靠褪黑素。 太累。 可周佞不知道的是,浴室里的關山月卻是衣衫完整,她倚著浴缸,一手玩著花灑上的水,眼睛卻是透過磨砂玻璃往外看,直到周佞的身影消失在外面之后好一會兒,她才緩慢地褪-去衣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許久,才將自己整個人都浸在熱水之中。 周佞穿著睡袍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同樣穿著睡袍的關山月坐在主臥的沙發上,一手晃著紅酒杯,一手支著下巴,眼神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佞的視線先是落在她松垮領口露出的脖子上,而后才落到白皙的腿膚,周佞眸光暗了暗,只一瞬,便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將人抱入懷里,垂眸: “在想些什么?” 關山月姿態慵懶地抿了口紅酒,而后遞給人,掀起眼皮:“在想我不在北城的那段日子,你到底在做些什么?!?/br> 周佞接過酒杯,順著關山月方才喝過的地方將唇抿了上去,一飲而盡,他將高腳杯放到一旁的茶幾上,才看著人開口: “詳細點,你想聽什么?” 關山月窩在人懷里,慢條斯理地,問出口的卻是另一句:“幼菱說,我回國的那晚,你就在包廂隔壁?” 周佞一頓,他的視線順著隨關山月的動作一瞥,抿緊唇,周佞掐了掐掌心,強迫自己回神,沉聲:“對?!?/br> 鵝黃燈光鍍暖,似彌漫夢霧,關山月看著他的雙眼,捕捉到那抹不自然,于是眸流轉光、生出幾分漉漉: “那是不是我說了什么,你都知道?” 周佞幾乎陷進關山月那雙眼里出不來,他眸色越來越暗,連聲音都染上了幾分沙啞的意味: “是,知道你說,你要做我的白月光,要我一輩子都記得你,要我從此以后愛上的人都像你——” “可是如果以后我身邊的人有半分像你,你都會看我不起?!?/br> 一字不差。 關山月挑眉,凝神端著周佞,是一團靜靜燃燒的火焰,沒有了迸濺的火星,只是一如既往的明亮、溫暖,映著光,在發光,關山月輕輕小心地,連尾音拉得長、像沾了潮氣: “那你當時……是怎么想的?” 周佞看著關山月那么說著,像是天生怪誕鑄就最最guntang的靈魂,他腦內洶涌似乎頓了一頓,才找回自己的聽力。 他的阿月白得顯眼,耀得厲害。 “我是怎么想的?”半晌,周佞才掐著掌心移開了視線,聲音更啞了,“我忍了一個晚上,才忍住了——沒有過去掐死你?!?/br> 關山月微微一怔,兀地笑開,明媚且俏,熱氣撲灑得頸間那片肌膚變得燙燙,關山月附耳,像只在試探著什么的幼獸,燈光斜斜將她的影子投下: “你什么意思???” 周佞想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可不過三秒,關山月像是要摘去玫瑰的嫩紅花葉,在他心里留下劃傷的抓痕,不是在悄悄耳語,而像是在施下許他作為裙下臣的咒語。 溫熱氣息在漂浮著,勾勒出周佞耳廓形狀,所過之處仿佛在顫了栗,過著電。 周佞在努力提高著自己決堤的底線: “你不僅是我的白月光,還是我的朱砂痣,我以后愛上的人不會像你,因為只會是你,除了你,我周佞這輩子眼里不會再看得下第二個人,什么替身文學在我這里都不起效果——” 周佞說得深情,且越發堅定,然后他低頭,死死地咬了咬后牙槽,后才繼續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他吐了口濁氣,才續道: “其實我比你想象中更卑劣啊,阿月?!?/br> 關山月是不知卑劣,在荊棘叢中盛放的玫瑰。 “如果我身邊的人不是你,那連我,都看不起我自己?!?/br> “阿月,我本身就是貧乏的代名詞,是你讓我知道了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真的能從黑暗中窺見光明?!?/br> 遇見了你,我才找到了生存活下去的意義。 我的心臟告訴我,你就是我缺失的那一心瓣。 很多人都說,周佞現在擁有了一切,可這是錯的—— 周佞除了關山月的愛,其余一無所有。 他說的很輕,卻很認真。 關山月抬眸、卻攜狡黠碎星撞進周佞深情的海里——邃遠、神秘、望不到頭的海。 竟愿與愛共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