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 第70節
周佞微微俯身,應了聲是,可背對著人的眼底卻沒有絲毫恭敬,周老太爺嗯了一聲,拄著拐杖,毫不留情地往樓上走去。 腳步聲在二樓沉重的關門聲后戛然而止。 偌大的室內,只剩下周佞與周睿文二人。 “……”周睿文就這么定定地看人一眼,兀地笑開,“關山月的事,你都知道了?!?/br> 所以才會飛去加州,用兩天時間,幾乎搗亂了他所有老巢。 周佞居高臨下地看著周睿文,像是在看一堆死物: “你該慶幸我現在才知道——” 他一頓,眸底乍起恨意如潮,仿佛撐起軀體的不是骨骼,而是一腔死戾: “不然你連再踏進這里的命都沒有?!?/br> 周睿文笑意漸斂,連舌尖都沾染苦澀:“他的意思,是想讓我在祠堂等死呢吧?!?/br> 不是疑問,是肯定。 周佞不語。 “那條信息,是你發給我的?!敝茴N陌V癡笑了,眸底諷嗤不掩,“你想逼我走這最后、也是唯一一條路,是吧?” 周佞面不改色。 “在問出那個問題之前,我再問你最后一句,周佞?!?/br> 周睿文掀起眼皮,他臂上骨骼錚錚作響,扯出一絲冰涼的笑意: “她——葬在哪兒?” 沉默半晌,周佞終于給出了一個回應,一臉淡淡: “阿月說,等你死的那天,會去她墳前告知,替她祝賀的?!?/br> 周睿文似乎有那么一秒鐘的怔愣,只是很快,便徹底被無盡的癲狂與自嘲淹沒,他笑了,笑得胸腔都在抖,而后他猛地一扯,襯衫上的紐扣被扯落—— 袒露自己出皮膚上血紅的燒傷瘢痕,幾乎覆蓋了周睿文自脖子往下的所有肌膚,猙獰又丑陋,是一片與死人無異的青白之色。 “一身的瘢痕,燒瘸了的腿,當年幾乎要了我整條命的大火——” 周睿文兀地拉長了聲,連尾音都帶著無盡的恨意與自嘲,顫顫: “是……爸動的手?” 周佞就這么看著他,渾身戾氣不減半分,那些丑陋的傷疤映入眼簾時,他滿心滿意,想的都是——不夠。 “我一直都以為是你想我死,周佞?!敝茴N男χ?,似乎笑出了眼淚,“現在你來告訴我,當年那場火,是他覺得污了周家的門楣想替天行道嗎?!” 周佞冷聲: “當年是你強迫她,是你用手段害得她老公破產癱瘓,你出獄之后——還特么想挖人家的墳?!?/br> 周睿文卻什么都沒有聽進去,幾乎是聲嘶力竭,他看出了周佞毫不掩飾的譏誚,半邊臉藏在陰翳之中: “難怪,難怪從來都沒有人追究,難怪北城所有人都以為是意外——” “難怪你掌權了整個周氏,連大哥都得靠邊站?!?/br> “難怪我認還躺在icu,周家就這么著急將我從族譜除名?!?/br> 周睿文癡笑著,卻如瀕死般喘息: “可是憑什么?從前我只是以為他偏心,可是憑什么——” 周睿文掙扎著起身,可雙腿早已麻木,他掙扎半天,最后只是重重地跌落在地,朝著周老太爺方才上樓的方向,信念全然崩塌,幾乎是崩潰大喊: “爸——” “我也是你的兒子??!” 可是回應他的,只有一室的回音與竊入的山風。 周佞就這么看著他,半晌,他耳尖微動,瞥眼樓梯間,卻空無一物,滿腔恨意的心臟處,終究是沾上了一絲感到涼薄的寒意,只是轉瞬即逝。 他看著聲嘶力竭跪坐在地上控訴著的周睿文,拿出手機按了兩下,保鏢魚貫而入,堵住了周睿文的嘴。 元皓走到周佞身后,垂眸不語。 周佞掃了門外神色各異的周家人一眼,面上淡淡,抬腳就往外走,只是走到門外,卻被周父給攔住了。 周佞掀起眼皮,無波無瀾。 “……”周父吐了口氣,好像想說些什么,“阿佞……” 可周佞卻打斷了他,激不起一絲波瀾,只淡淡一句: “以后,可得把你那些私生子看牢了——” “別死了,又將罪名安到我身上?!?/br> 周父一怔,臉色清白交接。 周佞抬腳就往外走,只是走到一半,又兀地回頭,在周父略顯期待的眼神中,詭異地扯了個笑,笑得譏諷,一字一句都恰到好處地落在每一個人的耳中: “畢竟掌控那么大一個周氏——我也挺累的呢?!?/br> 第五十七章 親吻、掠奪、占據。 北城又下雨了。 而就在這個寒冬的午后,一則爆炸性新聞迅速籠罩了整個城市—— 那個人們口中的瘋子、敗家犬、被驅逐出周家的周睿文,在一處不知名墓地前,吞槍自殺。 被發現時,他渾身狼狽、一身傷痕、沾滿血跡,僵硬的身軀已經被一層薄薄的雪所覆蓋,似乎就這么,就能掩蓋他生前所有污穢。 北城頂豪圈子的人多多少少都聽到了點風聲,比如在發現周睿文吞槍自殺之前,似乎已經在周家待了許久,聯想到被發現時他身上的那些傷痕…… 可沒有人敢多說一句。 周家由始至終都沒有站出來說話,只是等周睿文排除他殺可能、被火化后,才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他已經不是周家人了?!?/br> 骨灰一直沒人認領。 黃昏落到城市上空時,兩側的街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而別墅內,隔絕了室外的所有冷空氣,暖得像四月的春。 關山月面前放著一沓文件,等她終于處理完,簽下最后一個名字時,關山月才抬頭,扭了扭有些僵直的頸椎,而后對上了不遠處那張辦公桌前戴著金絲眼鏡目光灼灼的周佞。 “……” 復合之后,正常的日常生活好像也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庭旭和周氏都忙得不可開交,關山月跟前的文件換了一沓又一沓,會議一個接著一個,一段時間后,周佞終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反抗: “我個人覺得,既然都是忙,為什么不能一起忙呢?” 于是在關山月略帶意味的注視下,當天晚上,她別墅的書房就被搬進了同樣規格的書桌,與關山月那張遙遙對望。 “……” 看了眼元皓和衛朗如出一轍的笑意,又看了看周佞祈求且又小心翼翼的試探眼神,關山月忍了忍,覺得自己好像還能繼續再忍忍。 然后在被薛幼菱周朝等人圍觀了好半天之后,薛幼菱一拍大腿,悵然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原來霸總與霸總之間的戀愛模式,竟然是這樣的。 “……周董?!标P山月挑眉,往后一靠,“我臉上有字?” 周佞手上的那份文件似乎半天都沒翻動過一頁,他聞言,托了托有些滑落的鏡框,目光從細腿金邊鏡框中向關山月聚去: “關董?!?/br> 他一頓,扯笑,慢條斯理地咬著音:“你長得真好看?!?/br> 關山月定定看人一眼,兀地笑了: “你眼光真好,我也覺得我很好看?!?/br> “生怕你會自卑呢?!?/br> 四目相對間,笑意在交融。 關于為什么復合后,關山月和周佞兩人還執著于互相叫“關董”與“周董”的問題,薛幼菱、周朝和江令窈曾就此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那天就在這棟別墅中,薛幼菱吃著吃著,聽見關山月與周佞的互動,忽然就舉起了西餐用的刀叉: “你們為什么還是客氣地互叫稱呼?周董、關董?cosplay很好玩嗎?” 江令窈首當其沖,一個眼刀飛過去: “再一驚一乍,我就捅你?!?/br> 薛幼菱猛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你說你單身那么多年,懂什么?”周朝不屑地嗤了一聲,他面上的淤青還在,只是淡了很多,“情趣,情趣你懂不懂?” “她不懂?!苯铖郝龡l斯理地叉了塊牛扒入口,“母胎單身24年,她懂個屁?!?/br> 薛幼菱一拍桌子,像是整張餐桌都震了震,看見周朝夸張地想去扶穩,薛幼菱心中更氣: “笑我做什么?我只是沒見過豬跑,又不是沒吃過豬rou!” 一直保持沉默的關山月挑眉,哦了一聲,語調上揚:“你吃什么豬rou了?” “……”薛幼菱一滯,乖乖將拍紅了的手收了回去,低頭,縮小了聲,“這不是該見的都見過了么……” 其余四人反應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周朝率先夸張地驚呼一聲:“我草,你居然背著我看片?” “?” 薛幼菱拿起叉子就想往周朝頭上叉去:“我看你妹!” “不是,你看就看唄?!敝艹翡J地一閃,滿臉戲謔,“但是看了還不分享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吧?” 薛幼菱氣急:“你是不是有???是不是有??!” “好了,轉得我頭暈?!笨粗鴥扇司蛧妥琅?,江令窈看著看著就煩躁,她喝了一聲,“兩個加起來五十多歲了,還是小學雞嗎?給我坐下!” 周朝和薛幼菱對視一眼,迅速回到位置上坐下,薛幼菱還若無其事地聊了聊吹亂了的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