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 第43節
“對我公平點,好不好,起碼……” “起碼,讓我有那個機會,可以參與進你的計劃里——跟他們一樣?!?/br> 周佞閉了眼,將頭抵在關山月的肩上,扔掉了最后一絲尊嚴,他眼尾猩紅不掩,一字一頓: “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你都知道,我永遠都不會拖你的后腿?!?/br> 做你想做的,阿月。 錯了算我的。 這是當年周佞的原話,彼時年少,他說這話時眼中的肆意張揚和底氣沉穩著實驚艷了關山月的歲月。 可如今再說這話的周佞,卻是卑微得要命。 關山月被抱得有點窒息,心臟也鼓脹,一顫又一顫,讓人喘不過氣: “周佞?!?/br> 關山月開口,好像想說些什么,可周佞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你不要說話?!?/br> 關山月沉默。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么?!敝茇缎?,一臉自嘲,“說來可笑,明明是我問你可不可以,但是你想問答的時候,我還是……不敢聽啊?!?/br> 關山月垂下眼睫,閉上了眼, “我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吧,關山月?!?/br> 周佞睜眼,望著玻璃窗,去看映在上面的關山月臉的虛影,雙眸像鑲嵌在畫布上的黑曜石,淺淺地流淌一層光華: “我知道當年你為什么要分手?!?/br> 關山月強壓著的心頭翻涌終究是泛了上來,她死死咬著唇,沒有抬眼。 “阿月?!敝茇瓦@么看著玻璃上的影,指腹摩挲著關山月手臂的肌膚,眸底一寸寸地、溢上了名為疼惜的意味,“你不累嗎?” “你推開我,推開所有人,獨自一人遠走國外——你想的是什么?” 周佞笑了,眼底卻毫無笑意,只余痛嘲: “想放過我???” “為什么不能問我一句——愿不愿意,跟你一起走?” 為什么不問我一句,愿不愿意帶你離開。 “你明知道……阿月,你明知道,只要你肯問,我一定愿意放棄一切,拋下北城的所有,跟你去來一場大逃亡?!?/br> 周佞沒有續下去,他怕再開口,就是哽咽。 關山月緊閉的雙眼像是溢出了點什么濕潤的東西,視線緊緊鎖著關山月的周佞清晰地目睹了這一切,可他只當做沒看見。 他可以沒有尊嚴,他的驕傲可以被關山月踩在腳底。 可關山月不行。 周佞可以狼狽,可關山月必須永遠是公主。 所以周佞只是視若無睹般垂眸,輕輕地撫平關山月的發絲: “可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北城這里有你最放不下的人和物,你一定會回來,親自報仇?!?/br> 所以我將那些人全都踢出了局。 周佞的眸底很沉,卻掩不住堅定的執著,開腔很輕:“我已經站在足以有底氣配合你的地位了,阿月?!?/br> “也終于等到了你回來?!?/br> 關山月的雙唇被咬得發白,理智在被拉扯。 “我知道這五年里你最掛心的是誰?!敝茇谅?,滿腔暗啞,“我有幫你去看令迢?!?/br> 剛剛接手周氏跟那群人明爭暗斗、煩心的時候,還有,想你的時候。 每回去,總是揣著一顆糖,就這么靜立無言。 那是在這五年里,周佞覺得唯一跟關山月還有牽扯的地方。 在思念幾乎壓垮周佞的心臟、在最最想她的夜、在周佞幾乎忍無可忍地打算不顧一切去找人的時候,一到往生墓園,也都冷靜了下來。 周佞知道,江令迢在,關山月就一定會回來。 有一個夜晚,天空飄著細微的雨,周佞撐著黑傘,一步步走上山,在懷里掏出一顆糖,熟稔地放在了墓碑前。 靜默半晌,周佞終是看著墓碑上那個女孩的照片,在無人的墓地開口,他一片嘶啞地說: “小鬼——我好想她?!?/br> 說罷,他又好像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一般,面上勾出個淡淡的調笑,開口卻又是另一句: “要不,你給她托個夢……” “讓你的山月jiejie——快點回來?!?/br> 最后一句,周佞說得很輕,隨著山間的風,江令迢墓前的落葉被卷起,吹到了不遠處又落下。 墓碑上被定格了年齡的小令迢仍然笑著,安靜地聽人述說一切。 呼吸沉重而潮濕,像柏林夜深的空氣。 關山月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是被人拽著往下,沉得讓她窒息,她靠著周佞的背guntang,后者傳過來的熱量毫無保留地傳了過來。 她張嘴,想說些什么掀起眼皮時,先入目的卻是隨之覆蓋上來的掌。 周佞在她睜眼的那一瞬間蓋住了她的眼睛。 “噓——” 周佞在人耳側輕聲:“你什么都不用說?!?/br> “我說這些,不是想要你覺得愧疚和同情,只是想讓你,對我公平一點?!?/br> 周佞感受著手掌下關山月的羽睫在顫,刮著自己的掌心,可他只是沉穩地、一字一句地說著: “給我個機會,參與進你的計劃?!?/br> 還有,你的人生。 一滴滾水顫巍巍地溢在關山月眼角,隨著身后周佞的心跳聲曳動,然后下一秒,在蓋著自己雙眼的掌心綻開。 關山月終是開口,難得地音也艱澀,是幾近抵齒般的氣音: “要是我始終沒有回來呢?” 一片沉默。 捂著關山月的手掌始終沒有松開,不知過了多久,關山月感覺身后的人似乎也在輕顫著,而后,在自己的發上落下一吻: “我每個月,都有買一張機票?!?/br> 周佞垂目,唇齒在吻上關山月的發上后變得濕潤且guntang,像心底的焰都轉移到了這里,交織的是靈魂,也是靈魂的苦澀與眷戀。 “阿月,在那五年里,我都有在好好地、在等你?!?/br> 關山月死死咬著牙,她想找回理智,可綻放開在周佞掩蓋掌心下的水霧卻越來越多。 幾乎要將周佞的手掌灼傷。 周佞眼尾猩紅更甚,連聲也顫,可最后一句,卻端得穩穩且堅定,一如當年: “我從來都不需要你有任何回應,阿月,我永遠都是那句——” “做你想做的,錯了算我的?!?/br> 第三十六章 “你走之后,周佞差點死過…… 秋意涼,北城干燥的空氣像是在燃盡睡蓮,抽干夏日最后一點稀薄的氧氣。 而別墅主臥內,加濕器里滴入的精油正在緩緩吐霧,像是舒緩般、撫平山間溪流泛起的漣漪,和床上那人的神經。 叩叩叩。 房門從外敲響,三秒后被推開,冒出個小心翼翼的頭來。 薛幼菱捧著杯溫水,鬼鬼祟祟地探了探頭,像是在確認床上的人有沒有醒一般,可下一秒,薛幼菱就對上了一雙清明的眼。 “……” 關山月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 薛幼菱默了默,走了進去,反手關上門,她若無其事般笑著走到床頭坐下,將水杯放在床頭柜上,落得清脆一聲響: “月月,你醒啦?!?/br> 關山月眨了眨眼,眼底沒有絲毫困倦,只一片清明,她坐起身,倚著床頭拿過那杯水抿了口,潤了潤干澀的喉,半晌,才抬眼: “……你沒走?” 薛幼菱抿了抿唇,四目相對建,有種詭異的沉默。 昨晚半夜,是薛幼菱把關山月從周佞的別墅中帶出來的。 薛幼菱依舊記得自己跟周朝一臉懵逼看著關山月從周佞別墅中走出來時,心底仿佛有一萬個led顯示屏在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循環播放亮著兩個大字: 臥,槽。 可昨晚的關山月明顯一臉厭倦,而周佞則隱在大門后的晦暗處,不發一言。 于是薛幼菱跟周朝對視一眼,收起震驚,分工合作,一個把關山月帶走,另一個順手把周佞拉著往回走,明顯是打算好好問問。 然后關山月一回到別墅就直奔臥室關上了門,留下薛幼菱一個人在一樓抓心撓肝地想了一晚上,又不敢上樓打擾,把周朝的手機打爆了都無人接聽,到后來,薛幼菱還一度以為周朝怕不是被周佞給滅口了。 想到這里,薛幼菱就釋懷了,她抬頭看了眼時間,去廚房倒了杯熱水小心翼翼地上樓,于是,就出現了四目相對、唯余沉默的這一幕。 “……月月啊?!?/br> 薛幼菱諾諾開口,好像想問點什么,卻又什么都不敢說出口。 關山月定定地看人半晌,清了清嗓子,她倚著床頭,就那么盯著手里的水杯,淡淡開腔:“想問什么就問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