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而知州府外。 伏琴跟仇軒相視一眼,怎么辦?伏琴沉了眉眼,兗常州的知州府戒備森嚴得很,府外圍了一圈兵馬。 來時的路上,兩人便已聽聞兗常州失守的消息,而今進得其內,所見之感更為震驚。 晏十風全家遷至兗常州,現在還好么? 先別多想,公子這樣做,自有他的打算。他們不能打草驚蛇,倘若壞了公子計劃該怎么辦? 伏琴抿緊了唇,拳頭緩緩攥緊,也知道仇軒說的對,可他身為將士,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兗常州失守么? 像是察覺到了伏琴的思緒,仇軒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給了他一個別沖動的眼神。 伏琴調整好呼吸,偏頭看著知州府的大門,直到一隊巡邏的人過來,兩人才隱匿了身形。 知州府內。 可爾察幾乎快要捏碎了桌角,他看著面前表情淡漠的應少安,那雙深邃若鷹隼的眸散發出濃烈被欺騙后的暴戾來。 殿下別動怒。應少安給他斟了杯茶,端起茶杯恭敬地遞在他手里。 可爾察接過,可在下一瞬他就捏碎了茶杯,看著對面端茶淡然自飲的應少安,這就是你說的計謀?當真是好計謀。 潛伏在他孖離國,還當上了祭司,他應少安騙過了孖離國,又騙過了盛宣帝王,到頭來他們都在為荙楚做嫁衣。 好,當真是好得很。 可爾察現在當真是要碎了一口鐵牙和血吞。 他應少安怎么那么能裝? 殿下謬贊。應少安緩緩放下茶盞,微笑著掀起眼皮看向可爾察,出發前在下便說過,殿下若是執意要親自帶兵前往盛宣,很可能有去無回,是殿下自己堅持。 可爾察當然知道,可他以為應少安是為他的安全考慮才出此言,根本沒想到他是這層意思。 應少安怎么成為孖離國祭司的可爾察并不知道,只知道,他阿爹非常信任應少安,還有圣地,除了他阿爹,根本沒人能靠近得了。 可爾察看著對面的應少安,你潛伏在我孖離國,就是為了讓我們給荙楚做嫁衣么? 應少安只是微笑,未置可否。 應少安心里有仇,那仇是由蜿蜒血河所鑄,已經延續幾百年。 到應少安這一代時,他已經不再甘愿為人祭。 這天下的帝王路究竟用了多少鮮血來鋪就?又有多少帝王不曾踏過他應家人的尸首? 沒有! 應少安是他們一族人中的最后一個人,全都不得好死,既然注定要死,又為什么要去成全別人? 他應少安,能屈于人下,自然豁得出去,也能收得回來。 殿下還是好好作客吧!應少安態度淡然,其實他的念想很簡單而已,收回族人尸骨,找個地方好好安葬,奈何三國分裂了太久,想要收回他應家人的尸骨太難了。 應家人的宿命太過悲涼,他也只是想要結束這種宿命而已。 迄今為止,應少安手中沾染的鮮血比幾百年應家人加起來的血都多,他不甘于如此非人的宿命,什么宿命都是笑話,他要跳過這宿命,偏要逆天而行。 喝完茶,應少安起身施然行禮,轉身便出了這間客房。 應少安!可爾察怒吼,應少安卻腳也不停,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可爾察握緊了拳頭,他跟應少安進入知州府之前便被喂了藥,現今一個三腳貓都能把他撂倒,他徹底成了籠中鳥,階下囚。 應少安去了正廳,正廳中坐著一個面容清絕的男人,看到應少安進來,輕聲道:我們的協議可還作數。 自然是算的。應少安態度依舊,三國不論皇子還是皇上,只有面前這位荙楚五皇子最得應少安青睞,他沉著、冷靜、能屈能伸,沒有身為皇族目空萬物的傲氣,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協助自己找回族人尸骨。 你準備拿沈牧亭如何?楚陵看向應少安,他給應少安的人基本已經死絕,這是他們的最后一步。 這里是一切惡端的始點。他想在這里終結這一切,終結他們應家這種被詛咒了一樣的宿命。 三國璽印,除了荙楚的,應少安已經全部獲得。 楚陵的腳踝掛著金色鎖鈴,那是象征著罪惡的鈴鐺,每走一步都好似在告訴世人:我是罪人,我罪無可赦。 盡管如此,楚陵也始終波瀾不驚,他從不認為自己是罪人,相反,他將會成為罪惡的終結者。 少安,我就說我們是一路人。楚陵長相妖媚,更是撫得一手好琴。 那琴聲翩然而起,又錚錚輕落。 應少安不置可否。 應少安又去了沈牧亭的房間,沈牧亭依舊保持著初始被扶進去的姿勢未變,他不由輕輕勾起唇角,沈公子,不必再裝了。 沈牧亭懶懶抬眸看了他一眼,姿態未變。 應少安覺得沈牧亭這人真的是有趣得緊,不過他不在意,只需最后一步,沈牧亭要怎么裝他都無所謂。 應少安坐在他對面,兀自斟茶,遞了一杯給沈牧亭,沈牧亭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沒接。 應公子,你此行究竟是為何呢?身為孖離北國的人,又為何會堂二皇子的帶著孖離北國的二皇子與荙楚匯合? 那沈公子作為宣國戰王妃,又為何跟在下虛與委蛇? 沈牧亭并不在乎他稱自己為王妃,只是笑了笑,沒有言語。 應少安離開的這段時間,沈牧亭終于想起了進來時看到的那個人,還有鈴聲,那不就是他在盛宣國宴上見過的那個人么? 只是沒想到,那人竟然會是荙楚的人,竟然還堂而皇之的進了皇宮內院。 應少安啊,可真是有著通天的手段啊。 應公子幾歲了?沈牧亭挺好奇應少安的年齡的,他看起來也就二十左右。 不記得了。應少安端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才回道。 那公子可要猜猜我多少歲?沈牧亭微笑著,那雙狐貍眼中波瀾不驚,甚至帶著幾分睦和之態。 可應少安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假象罷了。 公子幾歲?應少安順勢問道。 沈牧亭卻道:你養東西多少年,我便多少歲。 應少安抬眸看他,不動聲色,他聽出了沈牧亭的試探,也察覺到沈牧亭話中的深意。 他從小便養,沈牧亭明顯比他小,怎么可能跟他并論。 沈公子,一切結束后,你若還能活著,我便送你回家。 沈牧亭沒有說話,現在而言,殺了應少安無疑是最好的,沈牧亭有把握他能活著出去。 可是他不確定應少安還有沒有后招,他必須得有完全的準備才好下手。 死一個應少安沈牧亭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可他就想將跟應少安相關的所有一鍋端了,永絕后患。 ~ 月燭溟順著伏琴他們留下的記號一直往前,卻沒想到他們根本就沒有去孖離北國,而是繞去了兗常州的方向。 兗常州現今失守,應少安為什么要去兗常州,難道他跟荙楚也有關聯? 半途月燭溟收到各方消息,蕭驍已經抵達兗常州百里之外駐兵,戰況一觸即發。 等月燭溟跟蕭驍匯合的時候,晏十風居然已經到了。 情況如何,報來。 蕭驍便將目前的情況全都說給了月燭溟聽。 月燭溟聽完卻沉默了,他抿著唇,沉聲道:阿亭在兗常州。 蕭驍跟晏十風同時抬眸看他,月燭溟放在案上的手緩緩攥緊,重復了一遍:阿亭在兗常州。 王爺 晏十風那張臉上先是錯愕,隨即擰緊了眉,他很難想象沈牧亭那樣的人會淪為階下囚,他們不過離開一個月,沈牧亭又怎么會被抓。 月燭溟深吸了一口氣,應少安也在兗常州。 兩人一聽就明白了。 公子應該有部署才對。晏十風不信沈牧亭是被迫抓的,那人清冷而又孤絕,雖總是言笑晏晏,可是他的眼睛里,除了在面對月燭溟時,根本毫無生氣,好似所有的一起他都不在乎。 他不知道沈牧亭能為月燭溟做到何種地步,但是,晏十風相信,沈牧亭絕對有其他想法,而這個想法,王爺能猜得到。 林緋鈺曾在私下跟晏十風說過,沈牧亭這人深不可測,表面淡然,實則把什么都看得非常清楚明白。林緋鈺曾自詡清明人,可等他入局之后,便再也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這世道。 是??!他有部署,他在用自己的安全換他的部署時間,沈牧亭要永絕后患,他又怎么能拖他后腿,成為他的變數? 召集各將士,我們要重新部署。 夜已深,兗常州百里之外的軍帳燈火通明,月燭溟越是焦急,部署便越是清晰明了。 卻不想翌日,應少安便要帶沈牧亭離開。 他不知道給沈牧亭喂了什么藥,沈牧亭第一次感覺渾身乏力,只是很快那藥效便散了去,他被蒙上了眼睛,推上了馬車,反綁著雙手。 應少安,你不能這么做。 馬車外,沈牧亭聽見了江瑾的聲音,卻沒有人回應他。 黑暗中,沈牧亭動了動手指,沒有打草驚蛇。 他們在馬車上行了數日,沈牧亭能聞見外面不同于城池的清香,那是屬于大地的味道。 緊接著便是道道濃郁的異香。 應少安,你會后悔的。江瑾的聲音帶著幾分徹骨的痛意。 還是沒有人說話,外面只聞踏踏馬蹄之聲。 暗中隨行的伏琴跟仇軒對視一眼,怎么辦? 馬上就要進入荙楚國境了,王爺要怎么沖過來,短時間內就算他們收了兗常州,也無法穿越國界。 伏琴,你回去通知王爺,要快。仇軒第一次對伏琴疾言厲色,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此行生死難測。 可是 別可是,除非你想看著公子死。 伏琴怎么可能看著沈牧亭死,可是他離開了,仇軒怎么辦? 我會留下螢火,這東西你比王爺更熟,快去快回。仇軒不由分說地搶了他的螢火,還踹了他一腳,快。 伏琴掉下了樹,翻身站穩,看著已經消失的仇軒,咬緊了后槽牙,轉身朝著來路飛速狂奔。 仇軒,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回來。 伏琴跑得很快,路上捉了匹野馬,利用野馬飛速狂奔,全部抄近道,跨越了山川河流,歷經一天一夜,終于抵達駐扎軍營。 王爺,王爺,王爺 伏琴下馬的時候,那馬已經累得口吐白沫了。 他飛奔進主帳,此時的月燭溟整裝待發,正準備朝兗常州進攻。 伏琴?月燭溟有些詫異。 不好了王爺,應少安帶著公子入了荙楚國境。連日來,伏琴馬不停蹄,滿身風塵,實在算不得好模樣,可是,沒有時間讓他浪費,更沒有時間讓他休息。 周圍聽聞此言的副將齊齊震驚地看著伏琴,伏琴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重復道:應少安,帶著公子入了荙楚國境。仇軒會沿路給我們留下螢火。 沒有人懷疑伏琴話中的真實性,皆因伏琴是月燭溟其一一個最信任之人。 眾將士聽令。月燭溟的聲音沉得厲害,晏十風等人全部跪了下去。 本王要去救阿亭 王爺蕭驍抬眸看向月燭溟,很不贊同他放下要事,竟然只是去救一個沈牧亭。 蕭驍一開口,其他人都附和。 晏十風沒有說話,而是抱拳道:末將領命。聲音鏗鏘。 晏大人其余人,包括蕭驍,全都不可置信地看著晏十風。 別人不知道,晏十風還不明白月燭溟跟沈牧亭么?沈牧亭沒了月燭溟能不能活不知道,可是月燭溟沒了沈牧亭,那是生不如死。 月燭溟可以不要功名利祿,卻唯獨不能不要沈牧亭,他能把沈牧亭捧在心尖上疼著、護著、愛著,更何況 晏十風在月燭溟的目光下站起身,難道各位將軍,離了王爺,就一無是處不成?我們是盛宣的將士,守衛的是盛宣國土,難道沒了王爺,你們這些將軍頭銜都只是擺設?盛宣現在的軍糧,養得都是一群飯桶不成? 向來溫潤的晏十風首次面上出現了鐵血。 他們是盛宣的將士,月燭溟不可能每一場丈都跟他們一起打,難道沒了月燭溟,他們就無法護衛自己的國土嗎? 一句話,讓蕭驍等人面紅耳赤,月燭溟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心服口服的戰神將領,如果每一場仗都必須要月燭溟在場,那他們這些將領是干什么吃的? 盛宣不需要飯桶。 月燭溟覺得,晏十風看著文弱溫柔,可是把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不得不說,沈牧亭的眼光比他毒辣老練得多。 在眾將士復雜地目光中,月燭溟翻身上馬,帶了不過五十人,朝著伏琴來時路策馬而行。 與此同時,豐敏學、林緋鈺等鎮守的諸多地方都傳來不大不小的sao擾,林緋鈺渾身浴血,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他湊一雙。 林緋鈺的長/槍染血,他騎在馬上,高舉長/槍,槍上血滴落在他身上,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犯我盛宣國土者,殺無赦。 軍營中,這句話吼聲震天。 他們都是盛宣的兵,護衛國土,犯者必誅,這是他們身為將士的榮耀。 他們愿作盛宣的那把長刀。 荙楚國境,圣地。 應少安撩開車簾,看著面前豎立兩排的雕像,它們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一排佇立二十五個雕像,這些都是他應家先人。 第44章 結束 江瑾再次被帶入這里, 臉上瞬間變得慘白,幼時的記憶一窩蜂地全涌入腦海,他看著風輕云淡立在前方的應少安, 瘋子, 你瘋了? 江瑾全身都在顫抖, 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怎么。 應少安招了招手,沈牧亭被扶了出來, 他被蒙著雙眼, 那一身白衣不曾沾染分毫塵埃, 就算淪為階下囚, 也不曾有絲毫狼狽之態。 江瑾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覺得應少安瘋得非常徹底,找回尸骨又怎么樣?先人永遠不可能再活過來,他身上的宿命除了死, 如何能解,他能殺盡天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