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月凜天怕死,怕丟了皇位,也怕被人架空,他怕很多東西,他究竟跟沈蚩達成了什么協議,讓他身為天子竟以安危挾他。 別人都是挾天子而令諸侯,而他呢?竟自己挾自己逼他就范還是怎么? 月燭溟眉眼沉得厲害。 要按沈牧亭的想法,月凜天要死便就去死吧。 可月燭溟不一樣,他對月凜天的忍讓除了月凜天是君,而他為臣之外,還有一點親情掛鉤,那是他皇兄的孩子,他的親侄子,幼時兩人關系最好,一入沙場,分別便是七年,回京三年,早已物是人非。 沈牧亭相信月燭溟懂,可懂之余呢? 月凜天是天子,他不能做謀逆之事。他雖能手握兵馬,到底是盛宣的臣。 不管是月凜天的計謀還是他與沈蚩聯手,月燭溟都不能坐視不理。 阿亭,你待在王府莫要出門,我帶人進宮。月燭溟知道沈牧亭的手段,他有點怕他胡來。 我把仇軒留下,王府的安危月燭溟看向侯在門口的仇軒跟伏琴,就交給你們了! 王爺仇軒不想待在王府,此次進宮是必然,到時候不管救沒救下月凜天,月凜天都有諸多罪名可加,他不能讓王爺獨自進宮,他是王爺的近衛,斷沒有主子犯險近衛留守安逸的道理。 伏琴看向沈牧亭,王府安全自然不用多想,就算有人想要進來也很難,沒有熟悉機關的人帶路放行,根本就進不來。 沈牧亭看著月燭溟,輕聲道:王爺,難道你想把我留在王府? 沈蚩究竟想做什么,沈牧亭此時想通了一點,那些帶著蟲子進來的人死的太快了,沈牧亭又想到了孖離北國 王府與你二而言才是最安全的。月燭溟聲音沉重。 王爺就不怕他們是調虎離山?王府之前能有刺客闖進來,難道現在就不會嗎?月燭溟一走勢必勢必會有人混進來,混亂之下也不可能一個個的排查,一是沒有時間,而是王府的護衛太容易偽裝了,功夫高一點更容易偽裝。 月燭溟抿緊了唇,外面現在不知道亂成了什么樣?而且他此次進宮勢必會見血,沈牧亭怕血,他不想 王爺,我沒你想的那般弱。沈牧亭臉上的笑依舊清淺,可那些官員卻看得脊背都生出了絲絲寒意,那看似溫潤的笑,給他們的感覺像是浸過尸山血海的嗜血而冰冷,說不出的邪魅妖異。 我知!他知道沈牧亭不弱,可是 帶我一起去吧。沈牧亭聲音軟軟的,朝月燭溟眨巴了兩下眼睛,單看表面好似帶上了幾分撒嬌的感覺來。 月燭溟承認沈牧亭說得沒錯,沈蚩一直想要殺他,可如果是趁亂的調虎離山呢?到時候他不在沈牧亭身邊,誰給他擋下來? 月燭溟猶豫了一瞬,隨后抱著沈牧亭,好! 那一聲好字異常沉重。 月燭溟上了戰馬,沈牧亭坐在他前,上馬之前沈牧亭給他吃了一分解藥,以備不時之需。 沈牧亭靠在他懷里模樣乖順,倒不像是去救駕,反而像是要去踏青。 仇軒很快便領了一隊人來整裝待發,不止月燭溟跟沈牧亭,就連林淵、林緋鈺、晏十風都上了馬。 此時不過戍時末,宣臨城內馬蹄踏踏,百姓盡數熄了燈,稍微膽大的透過窗戶小心看著,不時傳來嬰孩的啼哭之聲,整個宣臨城都籠罩在一股風雨欲來的壓抑氛圍里。 沈牧亭側身坐于馬上,微微瞌眼,前方房頂傳來輕踏之聲,沈牧亭微微挑起眼,周遭護城衛與巡城營的人立即拔出了腰間佩刀,防備地看著聲音傳來之地。 來人盡皆黑衣蒙面,輕功了得,不只是誰吼了一聲什么人? 伏琴立即縱身躍了出去,拔出配劍便與幾個黑衣人撕斗在了一起。 月燭溟一揚馬鞭,戰馬立即朝前跑了出去,身后跟著一幫人。 到得宮門,卻見宮門緊閉,四周不見一人,宮內確是慘叫連天。 月燭溟伸手捂著沈牧亭的耳朵,道:撞開宮門。 皇宮四門,方時鏡不知道去了哪道門,這門卻沒有人來,不過這道門卻是離護城衛最遠的宮門。 立即有人扛著巨木開始撞。 這宮門是金剛石所筑,又重又厚,更何況門后還有門栓。 沈牧亭想,如若沈蚩真要殺月凜天,等他們撞開宮門進去,月凜天可能早就涼了。 不過他也沒催,月凜天死了,與他幾乎沒什么關系,卻跟月燭溟關系卻非凡。 沈牧亭不經想:月燭溟為何不愿當皇帝?皇帝就代表著權力,身份地位都是萬人之上,他若當了皇帝,何至于處處受制于人。 這是沈牧亭想了很久都不曾想明白的事。 待到宮門被撞開時,伏琴跟仇軒還有他們身后的人盡皆滿身是血地沖了過來,月燭溟頭也不回的策馬沖了進去。 宮內更慘,遍地都是宮女太監還有侍衛營的人的尸體,偶有一兩個還有氣兒,告訴了仇軒那些人往哪邊走了便咽了氣。 月燭溟原先想,這若是月凜天的計謀,遠不到將這些宮女太監都置于死地的地步。 沈牧亭像是看出了月燭溟的想法,頗為嘲諷地道:王爺,不是誰都能像你一樣,披著暴戾的皮,卻做著仁慈之事。有的人是完全相反的。 人性是可以選擇的,有的人為了目的會不擇手段,有的人卻會為了目的,選擇迂回。 這種迂回有好也有壞。 沈牧亭看得心里陣陣犯惡心,他還是討厭血,聞見這樣濃烈的血腥氣更是讓人作嘔。 月燭溟聞言只是抿緊了唇,他帶來人的分為了三隊人馬,林淵跟林緋鈺帶了一隊,晏十風跟伏琴帶了一隊,仇軒跟著沈牧亭跟月燭溟。 留了一個人在原地等待方時鏡。 皇宮內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死人,除了太監宮女還有侍衛營的人的尸體,竟分毫不見沈蚩的人。 直到皇帝的寢宮上泉殿忽然升起耀眼的火光。 月燭溟全程面色沉凝,策馬奔過。 到得上泉殿,就見月凜天后宮的妃子被綁了一地,面朝宮門的方向跪著,方時鏡已經滿身浴血地沖了進來,一見月燭溟,他們便齊齊轉過頭來。 方時鏡帶來的護城衛死傷慘重,就連方時鏡都受了傷。 王爺!方時鏡手臂上的血滴滴滾落在地,還沒等他走進月燭溟,緊閉的殿門打開了。 第34章 亂臣賊子 月凜天看起來受了頗多苦, 臉上是傷,頭發也散了,此時被反綁著雙手, 只著一身明黃褻衣, 看見月燭溟, 他方才還憤恨死氣的眼立即放光,喊了一聲:皇叔! 可他在看到沈牧亭時, 那雙眼中的憤恨復又而燃, 他道:皇叔, 殺了這個亂臣賊子, 殺了他。 這時, 從月凜天背后移出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她依舊蒙著面,方才她的身形被月凜天完全遮擋, 竟沒人看到。 沈慕華? 沈蚩呢?月燭溟沒有再看月凜天,視線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沈慕華。 沈慕華將抵在月凜天后背的匕首緩緩上挪至月凜天的脖頸, 立即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王爺,我勸你還是交出兵權的好, 否則這盛宣的江山可就要易主了。她的聲音清淺,露在面巾之外的那雙眼睛帶著笑。 易主?沈牧亭眨巴了一下眼睛, 二姐來當這盛宣的皇帝么? 沈慕華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她身后的火越來越大,挾持著月凜天緩步踏出了殿門, 此刻,沈慕華那笑,襯著那一地尸體, 宛若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修羅。 沈慕華看著沈牧亭,像是要把他看出一個窟窿來,道:三弟,不論怎么說,我們都是沈家的孩子,你就不為沈家著想分毫么? 與我何干?沈牧亭動了動耳朵,聽到了無數腳步聲,卻見是穿著侍衛營服飾的人,將他們團團包圍,不止如此,林緋鈺跟林淵竟然也被他們抓了。 此時被他們脅迫雙膝跪地,脖子上齊齊架著明晃晃的刀。 見此,不止沈牧亭明白了,就連月燭溟也明白了。 月凜天跟沈蚩勾結為真,只是沈蚩忽然反了水,月凜天可能也沒料到,他們之前的協議不過是一場君臣的爾虞我詐,他信錯了人。 侍衛營的人被換了,只是侍衛營統共幾千人,如果是被換了,那原本侍衛營的人的尸體又去了哪兒? 腳步聲還不曾停歇,只見諸多大臣被挾持,有的像是被從家里挾持來的,身上還穿著單薄的褻衣,也不知是怕的還是冷的,此時正在瑟瑟發抖。 沈蚩呢?月燭溟再次問了一句,沈慕華朝他們努了努頭,示意后面。 眾人回首,沈蚩確實在后面,只不過,在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人應少安。 在應少安出現的那一剎那,眾人就算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應少安是皇帝身邊的人,在宮中權力頗大,皇上很信任他,卻沒想到,他竟然是沈蚩的人,而且動手還這么快。 應少安依舊是一副溫潤樣,他的視線直直地看向了坐在月燭溟身前的沈牧亭,那一刻,沈牧亭在應少安身上聞見了一種不祥的氣息。 那是他熟悉的,也是他厭惡的。 是你!沈牧亭出聲了,他朝月燭溟解釋道:他身上有蟲子的氣息。 蟲子是什么味道月燭溟知道,可是這么遠又有血腥味,他聞不出來。 沈三公子,久聞大名。他朝沈牧亭作了一揖,看起來彬彬有禮極了。 應少安月凜天咬牙切齒地喊了一句,他那么信任他,卻沒想到竟會在陰溝里翻了船,他以為他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為他出謀劃策,為他分析大局。 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他以為他是真的為自己著想。 在他身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什么不好的?為什么偏偏要騙他,他月凜天好不容易去相信一個人,卻信來一場騙局。 他為他做了那么多,轉頭卻就瞄上了沈蚩? 他在這場逼宮里究竟出了多少手?埋了多少線?挖了多少坑讓自己跳? 皇上,草民曾知言與你,為帝,仁慈不得,你太膽小了。應少安語氣頗為失望。 殺天下而穩千秋,不予王侯論將相。 月凜天做事總以這句話提醒自己,可卻也敗在了這句話里。 他信了應少安,不求官職,只求 求什么呢? 月凜天此時想來,每當他問及這句話時,應少安都是一句能為皇上分憂解難,是草民的榮幸,可他到底求什么? 月凜天死死地盯著他,好似想用眼神將他千刀萬剮。 應少安無動于衷,手中拿著一個小巧的鼎,沈牧亭了然了,問道:你是孖離北國的人? 他言一出,眾人皆是震驚,盛宣從未跟孖離北國的人有來往,應少安怎么會是孖離北國的人? 就連月凜天都詫異了,他查到的消息是應少安是邊州人,他家世代為醫,祖上曾在盛宣當過御醫,后辭官歸鄉,便再也沒有進過宮。 他的身世清白得很,找不到分毫污點。 他怎么會是孖離北國的人? 月凜天忽然想起孖離北國與他協定,借與他死士 是不是你?這一切都在應少安的算計之內,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皇上還是不夠了解我。應少安輕輕道了一句,他要的并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要的是盛宣,與其舉兵來犯,不如從內破。 有沈蚩為表,他做事容易得多,而且 他看向挾持著月凜天的沈慕華她本就是孖離北國之人。 這一點,就連沈蚩也不知道,他那位國公夫人究竟做了什么,沈牧亭雖為妓子所生,但確是真真切切沈蚩的血脈。 沈蚩不在乎什么孖離北國不北國,他要活下去,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任人魚rou,他為權,也為命。 月燭溟等人全都被包圍了起來,這時,被月凜天一手提拔的侍衛營統領站了出來,他走到月凜天身邊,皇上,想要活下去,還是束手就擒吧! 這是月凜天想要一手提拔的人,此時自己養的狗,轉頭卻來咬他這個主人。 月凜天怒不可遏,可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他是盛宣的帝,是盛宣的天子,哪怕明知不敵,他也不會做這等將江山拱手讓人之事。 月凜天此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看向月燭溟,道:皇叔,你的腿跟朕沒有關系,朕只想讓你交出兵權。他若真要殺月燭溟,辦法多得是,隨便給他安一個謀逆之罪都能將他手里的兵權奪過來。 身為重臣擁兵自重與謀反無二,他雖做得錯事頗多,卻并不悔。 心里也是恨月燭溟的,他明明只要朝他走進一步,他何至于在朝堂中落得個里外不是人的下場。 月凜天的視線掃過在場之人,最后落在沈牧亭身上,眼神憤恨。沈牧亭是沈蚩的幺子,不管他有什么手段迷惑住了月燭溟,他都不會放過,死也不會放。 沈蚩已經射出了這支箭,斷然沒有回頭的道理,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沒有知會沈牧亭,從心底里厭惡著這個兒子。 他緩緩舉起了手,周圍早已埋伏了一批弓箭手,將他們團團包圍,包圍圈里有朝中重臣,就連方棣通也在其內。 方棣通看向沈蚩,沈國公,你何至于走到如此地步。謀逆可是要誅九族的,他就當真不怕他沈家再也沒有一個人了嗎? 方棣通又看向坐在月燭溟懷里的沈牧亭,火光將這方襯得通紅,那人面上卻平靜清淡得很。 月燭溟的腿疾跟月凜天無關,那么 沈牧亭看向沈蚩,爹,你何至于這么想不通呢? 沈牧亭一語雙關,挾持了月凜天卻不動手殺,猶豫之外,他又想得到什么? 月凜天此時沒死,他就已經失了先機了,月燭溟不論如何都不會讓月凜天死的,就算知道不管成敗,月燭溟都會落得個護駕不利的罪名。 沈牧亭打量著應少安,這人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實在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么 沈牧亭翻身下馬,無視了那些對著他們的弓箭,護城衛已經將那些文臣護了起來,伏琴小聲喊了一聲: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