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按之前那些權貴大臣們對勸說景御要綿延子嗣的執著,不該上書要求把這本話本給禁了嗎? 楚鳳岐又往后翻了翻那話本。 紫微星君和那仙藥化形的少年逐漸相戀,但這戀情卻不容于九天之上。兩人被貶凡塵,虐戀情深了八世之后,終于迎來了第九世。 這第九世,紫微星君轉生成了上古時代的一個君王,而那株仙藥則轉生成了被獻給君王的美人 楚鳳岐:?。?! 這已經不是暗喻而是明晃晃的明喻了吧?! 這本話本沒有被禁,反而還流傳開來并且備受歡迎,簡直算是奇跡。他都要懷疑寫話本的人是不是背后有什么大背景、大靠山了。 看自己的故事總覺得有些羞恥,但楚鳳岐猶豫了一會,又禁不住好奇繼續看了下去。 ** 祝之鶴在孫耀威被當場押入天牢后,就把先前被孫耀威強行扣押的溫其書帶回了府中。 你說說你,都跟你說了不要去醉紅樓那種地方,結果你被一頓免費的白飯就給誘惑去了!祝之鶴痛心疾首地道,就跟個老媽子似的,簡直為這個朋友cao碎了心。 他遇到溫其書是幾個月前。 大雨天里,一手撐著把破傘、一手擋在頭上遮雨的青年匆忙跑進京郊的一座破廟避雨。青年穿著樸素卻整潔干凈,面容清俊,一派儒雅溫潤的書生氣質。 這書生就是溫其書。 因為雨勢太大,祝之鶴恰好也在破廟中避雨。 見到進來避雨的溫其書,他以為是哪個進京趕考的窮書生。沒有書童,沒有車馬,連把遮雨的傘都是破的,也太寒酸了點。 不經意間聊了幾句,祝之鶴知道這窮書生是從金陵一路游學到京城來的幾乎靠兩只腳趕路,一邊趕路,一邊游覽、體驗沿途的自然人文景致和風土人情。 而且這窮書生博古通今、很有才識不說,就連性格也跟他合得很來。 雨勢漸小,天色也漸晚,祝之鶴正好要從京郊回京城,就順路帶了溫其書一程。并且之后也多有往來。 他有一段時間都以為溫其書就是個窮書生,之后偶然聽到溫其書說起家里時,才知道原來窮書生是金陵世家大族溫家最受器重的子弟。 因為不想接受家里長輩的安排通過門蔭入仕,而選擇了離家出走,隱瞞身份背景進京城考科舉。 祝之鶴聽說之后簡直目瞪口呆。 好家伙!以為你是個窮書生,而他祝之鶴自己就是個發現未來狀元、并助其一臂之力的伯樂,結果? 結果這窮書生家里比他還富! 金陵溫家可是最為富庶的江南一帶最有錢有勢的世家之一。 當然,最讓他瞠目結舌的是,溫其書這家伙明明家里都那么有錢了,可溫其書不知是什么毛病,硬是摳得讓人不知說什么好。 這次去醉紅樓,就是因為有人請客,溫其書為了蹭一頓吃的就去了! 這不是有人請客嗎?溫其書用手指撓了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醉紅樓的飯菜、點心和茶酒其實還不錯。就是沒想到后來會遇到麻煩,還要勞煩之鶴你過去撈人。 他笑起來時嘴角兩側會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眼神也是干凈真摯而沒有一絲茫然的,仿佛沒有什么陰霾能污染他明亮的雙眼,沒有什么污穢能蒙蔽他澄明的心神,讓人看著他都不忍心再說他兩句。 為了蹭頓吃的祝之鶴深深吸了口氣,你又不是沒錢,至于嗎?而且你要想蹭飯,來我府上又不是不讓你蹭。 那不一樣嘛。溫其書說道。 祝之鶴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問道:那本京城正流行的話本《再續前緣之紅塵記》是你寫的吧? 咳溫其書輕咳一聲,就是混口飯吃。 祝之鶴: 神特么混口飯吃! 他也是偶然知道溫其書這家伙還兼職寫話本,用了另外的身份換了好幾個筆名寫話本,還跟京城里最大的書鋪簽了合約供應話本。 當時以為溫其書是窮書生時,他還覺得兼職寫話本的溫其書跟別的書生就是不一樣。大多數書生都覺得寫話本有失身份有辱斯文,寧愿窮死餓死也不肯寫。但溫其書卻沒有這種古板腐舊的想法。 后來知道溫其書其實家里巨富好吧,溫其書確實也還是跟別的書生不一樣,這人還把寫話本當愛好! 不過這也是因為溫其書從家里出來時沒帶錢。一路靠著給人寫字、作畫,還有賣話本的賺來的錢到了京城,并安穩地安頓了下來。 若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可能做不到這種程度。 但溫其書卻做得很好。而且并不覺得這是吃苦,反而覺得是游覽大好河山、體會世間百態風土人情的一種好機會。 你怎么會忽然想到要寫這本《再續前緣之紅塵記》?祝之鶴又狐疑地問道。 想寫就寫了,正好有靈感。溫其書語氣如常地說道。 祝之鶴卻不信,偏要問個明白徹底:是有人找你寫的吧? 溫其書笑了笑:小侯爺,有些事你知、我知、他知,心知肚明就行了。 祝之鶴: 溫其書這家伙,看著老老實實、文文雅雅的書生樣,其實心眼明得很,偶爾還很狡猾! ** 楚鳳岐不知道他坐在桌邊,一邊吃點心一邊翻看的那本《再續前緣之紅塵記》是溫其書披馬甲寫的,也不知道祝之鶴正和溫其書說起話本背后的事。 把這話本瀏覽一遍過后,他臉頰微微發燙地、幾乎手忙腳亂地合上了話本,還欲蓋彌彰地用點心盒子壓在了那本話本上面。 早就忘了看話本的目的是借鑒借鑒里面的經驗,最好能給他提供一下怎么給景御送禮物。先前出宮前就說好了回來給景御帶禮物,后面因為一系列事情忘了、食言了,但現在想起來怎么也得補上。 楚鳳岐腦海里都是話本里一轉三折的凄美劇情,以及描寫某些細節時含而不露的雋美文詞。 做什么臉這么紅?景御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耳邊響起。 楚鳳岐被這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他才發現景御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過來。 沒沒做什么呀。楚鳳岐眼神四處亂瞟,明顯地心虛。 他這會剛回過神來,腦子還有些混沌,沒平時那么鎮定。要是平時,他這會應該會若無其事、面色如常地說沒什么,最好再無辜地眨眨眼,神情理直氣壯。 撒謊。景御毫不避諱地點出來,剛才孤看你坐在這里發呆了好半晌 那就是說陛下站在那看了我好半晌?楚鳳岐干脆利落地搶話,沒讓景御再說下去。 要是景御繼續說下去,他都能想到景御可能會問你發呆是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因此腦子恢復清明的他第一時間直接打斷景御的問話,主動出擊,由自己掌握話題。 要不是截斷話,他要怎么回答?睜眼說瞎話說自己沒在想什么?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糊弄人嗎? 想到他剛才在想些什么,楚鳳岐本來白潤如玉的臉頰又不爭氣地紅了紅。 臉更紅了。景御又半點不遮掩地指出來,并且瞇起狹長的鳳眼問道,你這么著急打斷孤的話,是在隱藏什么? 陛下,我哪有要隱藏什么?只是聽到陛下的話,第一時間從陛下說的話里關注到陛下站在那看了我好半晌這不是很正常,是人之常情嗎?楚鳳岐努力裝無辜。 行吧。景御不知什么原因沒再逼問下去。 陛下怎么突然過來了?聽景御沒再說下去,楚鳳岐松了口氣,轉移話題問道。 一邊問著,他忽然覺得有些餓,下意識地想要拿起桌上的點心盒子吃塊點心充饑。 剛才他光顧著看話本,除了一開始吃了幾塊點心,后來都沒心思動過點心。 楚鳳岐稍稍移動點心盒子的瞬間,露出被壓在點心盒子下面的話本封面一角時,他驀地想起他剛才用點心盒子遮蓋住話本了。 要是景御看到話本 他都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但是光是稍微那么一想,他就覺得心里羞恥得很。 這可是明喻他和景御的話本! 還寫得寫得如此纏綿悱惻! 要是景御看到話本,知道他看過話本,那他在景御面前豈不是臉都丟盡了! 意識到這點后,他手抖了一下,連忙以最快的速度忽地一下把點心盒子壓回了原處。 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景御一眼,見景御視線落到那盒點心上。 也不知剛才有沒有注意到被壓在點心盒子下面的話本一角。 他脊背一涼,忽然出口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有些餓了,想吃塊點心陛下你也要吃嗎? 知道餓了?景御哼笑一聲,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楚鳳岐又看了看天色,終于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傍晚,該是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怪不得他會覺得餓。 所以景御是過來提醒他去吃飯的? 他心尖一暖。 而想到吃飯,楚鳳岐又想起話本里有個情節,下凡轉世紫微星君為了哄仙藥化形的少年開心,親自下廚做了頓飯。 這么一想,他要是親自下廚做頓飯作為之前允諾過的給景御的禮物,應該勉勉強強還可行? 原來已經是吃晚飯的時辰了?楚鳳岐一邊在心里想著計劃一邊道,陛下,那我們現在就去吃飯吧? 他想把景御帶離這個危險之地,怕景御在這多呆一會,他壓在點心盒子下面的話本就會被發現。 那他就真的是社死現場了!比被當場抓到看避火圖還要尷尬、羞恥! 先不急。景御卻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眼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同時景御走近桌子旁,伸手想要拿起那壓住話本的點心盒子。 陛下!楚鳳岐慌忙抓住了景御觸碰到點心盒子、但還沒來得及拿起點心盒子的手,攔住景御接下來的動作。 對上景御側頭看過來的幽深眼神,他干巴巴地解釋:陛下點心已經冷了,不好吃了,要是餓了還是去吃飯吧。 可孤忽然覺得,冷的點心也別有一番滋味。 說著,景御又要拿起那點心盒子。 陛下楚鳳岐緊緊抓著景御的手,不讓景御由機會去拿,吃冷的點心對身體不好。 他微微低頭垂著眼簾避開景御直直看過來的視線,不敢跟景御對視。覺得自己急得都快要哭了。 就吃一點,沒什么。景御聲音微冷,直勾勾又涼絲絲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仿佛要看穿他的謊言,看透他的靈魂。 陛下!楚鳳岐慌亂得提高了音量,眼眶都急得微微泛紅了。 睫羽輕顫著,一簇一簇的如同被驚起的蝴蝶撲閃著蝶翼,他軟著聲音道:陛下,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景御握了握他微涼的指尖:好了,都聽你的。 以后你說怎樣就怎樣。 ** 那無比驚險的傍晚過后,楚鳳岐就把那本《再續前緣之紅塵記》給藏得嚴嚴實實了。 其實他想過把話本燒了,這樣就不會留下什么證據,也不會有被景御抓到他看那本話本的機會。 但想了想,最后他還是把話本留下了。 雖然景御最后關頭妥協了,沒去動壓住話本的點心盒子,沒有發現他看那本話本,沒讓他丟臉。 但楚鳳岐還是記仇的! 他當時可是在景御那個暴君的步步緊逼下,慌亂心急了好半晌! 為此,楚鳳岐決定,雖然補送景御的禮物依然是下廚做頓飯,但他要做清蒸鯉魚! 要不是金魚不知道能不能吃,他都想做清蒸金魚了! 因為想到金魚是由鯉魚培育、進化來的,所以他由原本的選擇做清蒸金魚改成了清蒸鯉魚。 幾天后就是除夕。 除夕這天早上,楚鳳岐醒來時,景御難得不需要去上早朝,留在了寢殿里。 而且更難得、更讓人驚訝的是,景御竟然還在睡夢中,還沒醒過來! 楚鳳岐移動了下枕頭的位置,靠近了些,側過身子去看景御。 近距離看,景御五官更為端正俊美,每一個細微之處都完美得恰到好處。鴉青色卷翹的睫羽輕輕遮蓋下來,在眼瞼處落下一小片陰影,看著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和。 景御似乎在做什么夢。眉尖微微蹙著,神情有些驚慌 楚鳳岐還是第一次見景御露出這種驚慌得好似害怕失去什么東西的神情。 景御可以是陰鷙的,可以是冷漠的,可以是孤寂的,可以是平靜的,甚至可以是柔和的。但無論怎樣,絕大多數時候,景御身上都帶著上位者的從容氣度,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似乎沒有什么會讓他無法掌控,沒有什么能讓他驚慌。 楚鳳岐皺了皺眉,心想也不知景御做了什么夢。 想到今天是除夕,而除夕是景御血緣上的父母先皇和先皇后的忌日。 那一個除夕,先皇為給愛子擋刀而被景御錯手殺死。而景御生母先皇后見到這一幕,為給先皇報仇而毅然拿劍刺殺景御,且刺殺不成后自殺追隨先皇而去。 想到這,楚鳳岐微微心顫。覺得景御攤上這樣的父母也是倒了八輩子霉,都沒為景御這個兒子著想過一點半點,還盡帶給景御痛楚和噩夢了。 大概景御現在是夢到了那個除夕之夜? 他正出神注視著景御,不提防景御忽然睜開了眼醒了過來。 阿笙?景御看著他,還一副睡眼朦朧的樣。 楚鳳岐: 他確定沒聽錯吧?這確實是叫阿笙,叫他的小名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他狐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