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到蔣理的時候，心里對目前的情況有了大概的猜測。

    平時蔣理對他再怎么樣，陸徹覺得無所謂，男人受點委屈，他不覺得有什么，可如果涉及到他的媳婦孩子，他可不能一忍再忍。

    陸徹看蔣理的眼神一向很沉寂，沒什么情緒起伏，可此刻的眸光冷冽得讓人不顫而栗。

    蔣理多少次試圖激怒陸徹，可等到真正激怒的這一刻，他的小心肝卻在發抖。

    “你……你想干嘛？”蔣理面上強裝鎮定，可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顫抖了。

    “我想干嘛？”陸徹冷笑，“我想問你你想干嘛？你對我有意見可以沖我來，找我媳婦孩子算什么事？你還是男人嗎？”

    “你這個鄉巴佬，竟然敢在這里口出狂言?！笔Y理的怒火被點燃了，抬手就朝陸徹揮了過去。

    大家沒想到他會動手，陸徹直接被他打趴在地。

    姜瑤反應過來立刻跑過去擋在陸徹身前，仰著頭嚴肅警告蔣理，“你出手打人，我現在就報公安?！闭f完，她扭過頭去看陸徹，只見他的臉頰微微腫起，她擔憂地問：“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陸徹搖了搖頭，暢暢跟小鹿見狀也撲倒陸徹跟前，小鹿急得紅了眼，帶著哭腔問陸徹：“爸爸，你疼不疼？”

    “小鹿別擔心，爸爸不疼?！标憦匕参康?。

    圍觀的吃瓜群眾見狀，也紛紛聲討：“怎么一聲不響就打人了呢！”

    “就是，有話好好說，打人是不對的?！?/br>
    “陸鄉巴佬，你別再裝了，有種你起來跟我對打?！笔Y理咆哮著。

    “野蠻人采用暴力解決問題，咱們不打架，咱們報警?！苯庪p目橫著蔣理。

    “你有種就報呀！”

    蔣理把姜瑤的話當作放屁，覺得她在嚇唬自己，誰知道她轉頭就對暢暢跟小鹿說：“你們趕緊跑去前面的派出所找公安叔叔，說你爸爸被人打了?！?/br>
    話音剛落，暢暢就拉起小鹿，一溜煙就跑了。

    蔣理被這一家人的cao作整懵了，等反應過的第一時間就是跑，姜瑤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冷笑道：“你跑也沒用，咱們又不是不認識你，你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可以去實驗室找你，也可以去你家抓你?！?/br>
    “……你……”蔣理手指著姜瑤，被打趴在地的陸徹挺起身來，把他護到身后，“你休想動我媳婦一根頭發?！?/br>
    “一下就被打趴的軟腳蝦，你在這里逞什么英雄？”蔣理不屑道。

    陸徹：“等會你被關進去的時候，也是這么威風就好?！?/br>
    “……”

    不一會兒，暢暢跟小鹿就帶著公安來了，這么多只眼睛盯著，蔣理想否認也沒辦法，只能乖乖跟著公安回去派出所。

    陸徹傷得不算嚴重，加上蔣理家里有背景，把他關進去不太現實，姜瑤也沒想過能把他關進去，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

    因為去公安局跑了一趟，他們回到家時已經七點多了，老太太站在門口等了又等，要不是不知道他們在哪里出攤，都要跑出去找他們了。

    陸徹臉上的淤血不是特別明顯，加上晚上光線暗，老太太眼神也不是特別好，大家一起合計就蒙混過關。

    等老太太回房間睡覺，姜瑤才拉著陸徹回房間，給他涂藥。

    “媳婦，你力氣小點，我疼?！碑斀幇颜戳怂幘频拿藓炁龅疥憦貍跁r，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這么疼嗎？”姜瑤小聲嘟囔，“你今天反應怎么這么遲鈍？”

    “我能不遲鈍嗎？我這拳頭揮過去，今天蹲派出所的是我了，而且還是撈不出來那種，我又沒有一個當大廠長的爹?！?/br>
    “……合著你鬧了半天是裝了?！苯幒眯τ趾每?，“我就說嘛，你現在反應怎么遲鈍了這么多？也沒多老呀?！?/br>
    “我老沒老？你不清楚沒？”陸徹瞇著眼看她。

    “沒老沒老?！苯幜⒖糖箴?，問：“那你干嘛不躲？”

    “躲得了這回，躲不了下一回，倒不如直接借這個機會，斷了蔣理的心思?！标憦厝滩蛔≥p嘆，“棒打落水狗，媳婦，讓你跟著我一起受委屈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慫？”

    “不委屈，委屈的是你。你也不慫，把拳頭甩出去很容易，可要把它握緊卻很難?！苯幉皇鞘藲q的小女孩，覺得暴力解決問題的男人很帥，那種默默隱忍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她嘆了口氣，說：“那蔣理陰魂不散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擺脫他？”

    “難了?！标憦負u頭，“他雖然是首都大學畢業的，但當初是工農兵推薦去上的大學，沒有半點真材實料，全仗著他爸是機電廠廠長這點在瞎嚷嚷。前一段時間岳老實在忍受不了他，想把他調走，他卻不愿意，反正他現在就是在項目組混飯吃，還有，專門針對我?！?/br>
    “……你怎么就這么倒霉，惹上這么一個人？”

    “沒辦法，太有才華，惹人嫉妒了……嘶……媳婦，你干嘛這么用力？”

    “讓你清醒點，別整天自以為是?！?/br>
    這天以后，蔣理看陸徹更加不順眼了，可他也沒辦法，這兩口子狠起來是會直接把人送派出所。雖然他爸可以把他撈出來，可這派出所進多了也不是好事，只能沒事給陸徹小鞋穿。

    陸徹也不管那么多，他知道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只有掌握更多的知識，他將來才有更多的話語權。

    項目組在他大二下學期的時候已經完成研究任務撤掉了，雖然沒有一份收入，但隨著改革開放，居民家里的電器多了起來，他經常能接到維修的私活，因為技術好，他靠著維修賺的錢比以前做研究還要多。

    陸徹現在不僅僅賺錢多了，還能擺脫蔣理，因為他在實驗室解散之后，去了首都機電廠，在他爸的庇蔭之下，繼續混日子。

    可他還是低估了蔣家一手遮天的能力以及蔣理對他的憎恨程度。

    這年頭大學畢業生畢業后是包分配工作，而且一般是分配回戶籍所在地。當初陸徹受岳老的邀請來首都工作，戶籍也轉到了這邊來，可分配工作的時候，卻說要把他分配回清源機電廠。

    清源機電廠是他的老東家，領導對他也好，其實只要給他一個舞臺，那他就有發揮的空間。

    他不怕從頭再來，只是姜瑤由于表現出色，學校領導有意讓她留校，即使她不愿意，首都的相關法律部門都有意招攬她。

    這樣一來，兩人就要分隔兩地了。

    “媳婦，要實在不行，我就不回清源，留在首都，我開個維修店也能養活你們?！标憦卣f。

    “你堂堂首都大學機械系優秀畢業生，讓你開個維修店，你不憋屈嗎？”姜瑤問。

    “不憋屈?！标憦卣f：“別看維修工不起眼，賺的可不少，只要你別嫌棄寒酸就行了?！?/br>
    “我不嫌寒酸，可你不覺得憋屈我替你憋屈?！苯帒崙嵅黄降卣f：“你有沒有找岳老？讓他幫忙找領導說說情，我不信按你的成績跟能力，學校的領導不想留你，首都相關的工廠不想你過去?！?/br>
    “我沒找岳老之前，他已經到處給我打聽消息跟求人了，可大家聽到我名字的時候不是搖頭就是三緘其口。后來還是一個跟岳老很要好的老教授，偷偷告訴他，說是蔣家那邊的人跟學校領導還有全市的相關大學生接受單位打過招呼，只要是我，永不錄用?！标憦夭桓市牡仓荒苷J命，“我被蔣理封殺了?！?/br>
    “蔣理他爸不就是一個大廠的廠長嗎？有這么能耐嗎？”姜瑤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陸徹：“岳老說，蔣家整個家族在首都的影響力很大，并不止咱們看到的這么簡單。他已經盡力幫我了，可他能力有限?！?/br>
    “所以咱們現在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了？”

    “是的?！标憦睾袅艘豢跐釟?。

    “既然是這樣，那首都咱就不待了?！苯庨煶鋈チ?。

    “不行?！标憦叵霙]想就否決她的決定，“自從你嫁給我以后，你為這個家為我犧牲得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讓你一味退讓?！?/br>
    “誰說我犧牲了？”姜瑤握著他的手說：“留校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可我對做老師的興趣并不是很大。要說首都唯一讓我眷戀的，就是這里的教育資源好，能讓暢暢跟小鹿在這邊讀書是最好的?！?/br>
    “你騙人?！标憦卣f：“這么好的機會怎么會有人不喜歡？”

    姜瑤被他逗笑，“誰說機會好就一定要喜歡？我要是喜歡當老師，當初就報師范而不是法律了。我都跟你這么多年了，你覺得我的性子是喜歡整天拿著一本書在教室里面給學生講課？”

    “……好像不喜歡?！标憦刂雷约合眿D很會說話，但她一直沒表示過喜歡當老師。當初在機電廠負責幼兒園、托兒所，也是順勢而為。他問：“那你喜歡當什么？”

    現在想想，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問她喜歡干什么。不過在今日之前，他們也沒有底氣去說喜歡或者不喜歡。

    “我喜歡當律師?！苯幬⑽⒁恍?。

    陸徹看著他，那眸子里微微散發著光芒。他知道，這是一種出于熱愛的光芒。

    難怪一直沒聽她說過，因為在社會形勢發生改變之前，執業律師的待遇跟岳老的待遇差不多。即使現在是八一年，律師還是一個很小眾的行業。

    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成為執業律師，可也能預料到現在要從事這個行業不容易。他不由為她擔心，“這條路可能不太好走?！?/br>
    “是不好走?！苯幰呀浻行睦頊蕚?，她挑著沒問他：“如果我一定要走，你支持我嗎？”

    “當然?！彼Φ脤櫮?，“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br>
    “好?！彼銎痤^吻了吻他的唇，“那說好了，咱們一起離開首都?！?/br>
    “……”陸徹愣了一下，笑著把人抱得更緊了，“你這只小狐貍，我越來越愛你了，怎么辦？”

    “當然是繼續愛下去啰！”

    “好！”他垂下頭，深深地吻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結局。

    第59章

    姜瑤拒絕留校，也拒絕任何首都相關司法部門的招攬，這個結果讓學校領導跟系領導惋惜，可又覺得是預料之中的事。

    她跟陸徹這對學霸夫妻感情好，在整個學校也是出了名的。陸徹現在被安排回老家，她夫唱婦隨自然也跟著回去。

    學校領導見狀也討論過，要不把陸徹也留校，畢竟以他的學習成績跟能力都是有資格留下的，但一想到蔣家那邊的壓力，大家還是打了退堂鼓。

    岳老在陸徹正式畢業前，還是屢敗屢戰地跟學校領導求情，可領導最終還是屈服于一方勢力之下。

    識時務者為俊杰，領導也有領導的不容易，岳老無可厚非，但這事也確實寒了他為人師的初心。

    在一個本應該充滿學術之風的校園，現在被權勢所控制影響，他突然覺得留下來也沒多大意思。加之他年紀大了，這些年一直有陸徹一家作伴不覺得寂寞，一想到以后只剩下自己一個，他就有了跟陸徹一起離開的想法。

    陸徹跟姜瑤聽到岳老這個想法的時候很驚訝，陸徹直言不諱地說：“岳老，你想跟我們一塊離開，我們非常愿意，只不過咱們回去，等于一切從頭再來，而你在這邊，有工作有地位受人尊敬，真走了，不覺得可惜嗎？”

    “有什么可惜的？”岳老搖頭道：“我這一生大起大落過，現在對名利看得很淡。其實人就那么一回事，再有錢也是日吃三餐晚睡一床。我老了，很喜歡小鹿跟暢暢，要是你們不嫌棄我這老頭子，就讓我從他們身上享受天倫之樂吧?！?/br>
    兄妹倆現在已經四年級了，當然聽明白岳老的話，立刻走過去把他抱住。

    小鹿輕聲安慰道：“岳爺爺，你別傷心，我跟哥哥會孝順你的?！?/br>
    “謝謝小鹿?！痹览侠蠎寻参康?。

    話說到這份上，暢暢跟小鹿又早已把岳老當成爺爺，陸徹跟姜瑤不再拒絕岳老跟他們一起走。

    只是他們這一走，不是隨隨便便地走，得從長計議。畢竟，拖家帶口的，不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得為了以后的生活好好規劃。

    縣城機電廠，他是不能回去了。不是因為他瞧不上老東家，而是姜瑤回縣城沒什么發展。

    兩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回省城。

    現在不像以前那樣，去哪里都要介紹信，只要他們愿意，他們可以留在省城。加上姜家的房子還在，他們去省城生活也不怕沒有落腳地。

    另外，省城的發展機會很多，陸徹想創業，在那邊門路多，市場大。

    再者，離開首都最大的遺憾是兩孩子沒了好的教育資源，要是能轉回省城讀書，雖然比不上首都，但比縣城要好很多。

    兄妹倆雖然沒有省城戶籍，但這年頭只要愿意花錢，還是可以進到不錯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