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春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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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義顯歇了好一陣,此時總算從今夜發生的一切中緩過來了些,聞言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抬起渾濁的眼,瞥過趙恒的面容,一口一口飲下。 待藥見了底,他才平復著呼吸,道:“羽林衛的人,是你帶過來的,八郎,你是如何得知今日要發生的事,又提前做好準備,連朕都一無所知?” 趙義顯此問,顯然充滿疑慮。 趙恒面色平靜,毫無波瀾,低著頭跪到腳踏邊,沉聲回答:“兒不敢欺瞞。其實,早在多日前,阿芙被阿嫂喚入宮中,幫著一道處理宮廷事務的時候,便不小心窺破了阿兄與貴妃之間的私隱。她心中害怕,不敢聲張,只回去將事告訴了兒一人。當時,阿兄與阿嫂便已起疑。再加上除夕夜的事,兒以為,不能不早做防備。京城之中,能供調集的將士,唯有羽林衛與金吾衛。要大批調動,又只有上元這日最容易掩人耳目。于是,先與趙佑通過氣,讓他近日多留意羽林衛中的調動和值守的安排,又親自去兵部和吏部衙署查閱過二衛之中,隊正與副隊正以上職銜的檔案全都查閱過一遍,找出其中與東宮有關聯的人,一個個篩查,這才大致猜出他們今夜可能的計劃?!?/br> 一番解釋,合情合理,唯有趙懷憫和薛貴妃之間的私情,又一次戳到趙義顯心頭的痛處。 “你早知此事,卻不告訴朕,反而隔岸觀火,八郎,你以為朕不知你們的這些心思嗎?”他慘白著臉,慍怒不已,心中對兒子的懷疑更是半分未減。 趙恒抬起頭來,冷冷地望著他:“阿父覺得,兒有意與阿兄爭權,這才特意隱瞞不說?” 趙義顯沒回答,眼神中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趙恒重新低下頭,閉了閉眼,道:“兒若直接到阿父面前說了,阿父又要如何想呢?” 無非更覺得他心思不純,想趁機扳倒太子罷了。 這么多年,他分明什么也沒做過,每每遇事,皆是一退再退??苫实蹖λ姆纻?,從未減少,甚至遠超太子。 人人都說,天子仁慈,不愿見子女們因爭權奪利而失了該有的情分。 但果真如此嗎?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因為自己的事,皇帝與其母沈皇后一直有分歧,只是他從來沒有問過。 而今日,他聽見了太子那句沒頭沒尾的話,終于忍不住埋在心底多年的困惑。 “敢問阿父,方才阿兄的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當年,阿父一心要將我送走,是否還有別的原因?” 趙義顯被他的問話堵得心口發慌。 可趙懷憫的話已說了出去,不知趙恒一個聽見,成百的羽林衛侍衛都聽見了。 一句“受命于天”,已是怎么也瞞不住了。 他眼下抽動兩下,緊咬著牙關,好半晌,才慢慢道:“的確有別的原因?!?/br> …… 漏刻中的水一點點從漏壺孔中落下,浮箭上的刻度從戌時一點點移至亥時,又從亥時移至子時。 月芙守在寢房里,怔怔地盯著燭火,直到紅燭上滴落的淚在燭臺上堆成凹凸不平的小山包,雙眼也發酸了,仍舊沒等到趙恒回來。 素秋手里做著針線,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見她的眼已熬得有些發紅,不禁勸:“娘子,要不還是先睡一會兒吧,興許睡一會兒再起來,殿下便回來了?!?/br> 知道月芙不放心,府里一直派人在太極宮外看著動靜,先前出來不少羽林衛和金吾衛的人,他們打聽過了,宮里亂了一陣,卻沒生什么事,可見是好消息。趙恒還沒回來,應當只是被瑣事絆住了。 “又或者,圣上體諒殿下辛苦,留殿下在宮中歇下了?” 月芙搖搖頭,緊抿著唇,臉上有幾分固執:“郎君說過,子時之前會回來的?!?/br> 她看著漏刻里的時辰,心里一陣一陣地發虛發慌。 雖說宮里的亂顯然已被平息,可誰知皇帝會不會遷怒到趙恒的身上? 她忍不住起身,在屋里來回走動。 才回來的時候,隔著好幾道墻與門,都能聽見外頭街坊間熱鬧的動靜,而現在,四下已大體靜了,與往常沒有太多不同。 今夜無宵禁,來去皆自由。 她實在坐不住,干脆奔到門邊,一把拉開屋門。 外頭不知何時,又紛紛揚揚下起雪來,銀白的,細碎的,舞在夜空中。 “素秋,快叫備馬,我親自去太極宮看看?!?/br> 作者有話說: 我想想,可能離完結不是太遠了。 感謝在2021-11-13 00:04:04~2021-11-13 23:59: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504394、athenalan、sophiat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2章 善惡 “就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道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阿父便要將什么也不知曉的我送走?” 甘露殿中,趙恒聽完皇帝斷斷續續的一番述說,只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荒謬。 趙義顯躺在床上, 艱難地咳嗽兩聲, 喘著粗氣側頭瞥他,吭哧地笑了聲, 帶著點奇異的譏諷,搖頭道:“我可不想把你送走,我原本是想讓你母親直接滑胎的, 橫豎她那時身子不好, 不適宜懷胎,趁著月份小,打掉那一胎, 好好養幾個月,便什么事都沒了??伤虉? 怎么也不肯, 后來風聲又不知怎的, 傳到你祖母那里去了, 如此,我還能如何?只得由著她把你生下來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簡直沒有半點溫情可言,好像在議論如何處置舊宅中的一樣物件似的。 趙恒訥訥地看著他,心底的震驚在一片麻木中逐漸平息了些。他甚至忽然佩服起自己,在這樣的時候,竟還能沉下心來, 抓住父親方才那番無情話里的字句, 飛快分析一番。 “傳到祖母那里……早年聽聞祖母年輕時, 也曾有過會看天象的民間異士下過批語,因而對讖緯、天象之說頗有幾分相信。那時阿父的儲君之位不穩,想來,因我的事,讓祖母心軟,阿父才容下了我吧?!?/br>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面上的表情模糊一片,讓人看不清楚,說出來的話卻直刺中趙義顯的內心。 “是又怎樣!”趙義顯雙臂支在兩邊,努力想從床上撐起來,可才起來不過半尺,又猛地跌回被褥間,發出一聲悶響,“她糊涂,只因那幾個不安分的時時試探底線,便總有心要廢我!立嫡立長,那是從夏商時便定下的規矩,偏到我大魏,不但牝雞司晨,還要亂了宗法!輪到我這里,就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他無力地癱倒在床上,眼珠凸起,呼哧呼哧地急喘著,身為天子的仁慈、寬容,在這時被統統拋開,壓在心底這么多年的陰私,總算得以吐露。 趙恒沉默了許久,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直到他的這一陣怨憤和惡氣緩下去一些,才輕聲問:“母親呢?她生我時早產,是否另有隱情?” 提到此事,趙義顯臉上的戾氣終于散去,轉而露出幾分感懷與愧疚。這時候,他已沒了隱瞞的心思,于是喃喃道來。 “阿英啊?!彼澪∥√鹗?,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珠,“我對不起她。她懷著你,唯恐我心里不好受,日日跟著憂慮不安,月份大了,胎象也不穩……后來拼盡全力生下你,卻發現我將你送走了。是在你被帶走后的第五日,她沒撐住,咽氣了?!?/br> “客兒,這是她給你起的乳名?!恪蛔?,也是她為你選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br> 一晚上,情緒大起大落,宛如日升月落之間的潮汐漲落,過了“惡”的那一面,總算輪到“善”的那一面。 趙義顯慢慢轉過臉,望向跪在枕畔的幼子,目光中隱現出屬于父親的柔和與愧疚,一如過去的許多年里一般:“她走的時候,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br> 可是,燒得再暖的地龍也去不散周遭寂靜陰森的氣氛,今夜發生的一切像一根尖利的刺,一下一下扎著他的心頭,用痛意提醒著他,錯綜的因與果。 “八郎,你是個堅強的孩子,才生下來的時候,明明只有巴掌大,連哭都只哭了一聲,一副隨時要斷氣的可憐相,后來卻生得這樣好?!?/br> 他這樣說,一時讓人疑心,他并不想見到這個幼子茁壯長大,若當初去的不是王氏,而是這個早產的孩子,反而更襯了他的心意。 趙恒漠然地呆了許久,仿佛入定的老僧,又仿佛丟了魂的人,好半晌,才扯了扯嘴角,低聲道:“沒能如阿父的意,是我的罪過??墒?,母親的死,是阿父害的,今日的惡果,也都是因阿父的緣故?!?/br> 趙義顯本已平復的情緒一下被他重新挑起,不由怒斥:“你胡說!” “阿父若不信那道人的話,便什么事也沒有了。又或者,干脆將我早早扼殺也罷?!?/br> 趙恒低著頭從地上站起來,不知怎的,身形有些搖晃:“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你都不配。世上總沒有萬全的好事,當初造下的孽,總要償還的?!?/br> 趙義顯扭曲的面孔抽動不已,心中一口濁氣被激得鼓脹不已,終于沒能忍住,忽地嘔出一口鮮血。 趙恒卻并不看他,更一刻也不逗留,轉身行到門邊,一把推開屋門,喚了大監一聲后,便跨入漫漫風雪中。 …… 楚王府中,素秋和桂娘知道拗不過月芙,也不忍見她著急,便連忙讓人備馬,又喚了幾個侍衛,牽馬等在門邊。 外頭天寒地凍,又下著雪,想來路也不好走,桂娘本想勸她坐車去,也好擋一擋風??稍萝絽s說行車太慢,還是騎馬更快些。 橫豎她現下騎術日益精進,桂娘也沒再說什么,趕緊給她取了才在籠上熏得暖烘烘的袍子和加厚了一層的鹿皮小靴,穿戴好后,便陪著一道往門外去。 只是,才走出去不遠,月芙又忽然停了停,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轉身回到屋中,找到鑰匙,打開存放房契、地契的那只箱籠,彎著腰搗鼓。 “娘子要找什么?可要奴幫忙?” 素秋詫異地看著她的動作。 月芙沒吱聲,只一個勁地往箱籠最底下挖去,片刻后,總算取出那只金絲楠木的匣子。 不知怎的,今日這樣的場面,她總覺得應該把蘇仁方留下的木匣帶上。 “找到了?!睂⒛鞠皇者M袖中后,她才重新出屋,帶著幾名侍衛冒著風雪騎馬往太極宮的方向行去。 路上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手里提著花燈,躬著腰急匆匆回家。亦有破損的花燈被丟棄在路邊,積了薄薄的一層雪,糊的紙早已爛了,剩下骨架子還立著。 往常,該有金吾衛的人在路上清理著,今日卻一個也沒見到。 靠近太極宮附近時,月芙又見好幾個披著朝服的男子從身邊打馬而過,不遠處的宮門外,已聚集了十幾個人,為首那幾個里,儼然就有她在宮中見過數次的尚書令王玄治。 宮門外的燈火不太亮堂,月芙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此隱隱聽見嗡嗡的議論聲,待下馬后靠近了,才發現他們個個看起來表情凝重,顯然是聽說了宮中的變故,連夜趕至宮外,等著入宮面圣,探聽情況。 等在外的朝臣越來越多,見月芙過來,他們的目光也紛紛投過來。因多是朝中重臣,參加過多次宮廷宴會,大多都認得她,很快便在王玄治的帶領下沖她微微躬身,算是行禮。 宮門外有羽林衛的人守著,正勸王玄治等人不必在此等候。 “眼下宮中的事端已然平息,圣上安然無恙,請王大相公放寬心,莫要為難在下,未得圣令,羽林衛不敢擅將諸位放入宮中?!?/br> 王玄治面含慍怒,顯然已有些急躁:“我聽聞,太子已被押入三司聽審,宮中出了這樣大的事,我等唯有見過圣上,方能安心!” 他是群相之首,又一向站在太子一邊,雖與其他太子黨羽不同,到底也比其他人更關切些。 那名侍衛的品階雖比他低了一大截,可態度依舊不卑不亢:“請大相公包涵,待天亮后,三省六部的衙署開門,方可放諸位入宮?!?/br> 朝臣們被擋在宮門外,頂著夜晚的風雪,瑟瑟發抖,又不敢離去,一時間,臉色都不大好看。 月芙見狀,也有些踟躕,不知自己會不會也被擋在宮門外,然而她擔心趙恒,想即刻見到他,于是趁那名侍衛還未退回去,趕忙上前,道:“這位郎君,我是楚王妃沈氏,欲入宮見楚王,不知眼下可否進去?” 她說著,先拿出證明身份的銅印,交給他查驗。 那名侍衛舉著銅印在昏暗的光線下仔細驗過,確認她的身份后,態度恭敬地還回來,卻沒有立刻放行,而是遲疑著先回去稟報一聲。 等了好一會兒,直到月芙在外面站得手腳冰涼,連氅衣也保不住暖意的時候,巍峨高大的宮門才重新轟隆隆開了個一人寬的空檔。 從中行出個年輕挺拔的郎君,卻不是方才那名侍衛,而是今夜留守宮中的趙佑。 他身上穿著羽林衛的鎧甲,一手掌刀,一手提燈,行到月芙的面前,微笑道:“八王嫂,隨我來吧?!?/br> 周遭的朝臣們見有人被放行入宮,雖有不滿,卻知曉她并非外人,而是命婦,是皇帝的兒媳,這才什么也沒說。 月芙趕緊跟著趙佑從那小小的豁口處進去。 兩邊守著的人立刻將門重新推上,架上門閂。 “小郎,殿下在哪兒?他眼下可好?”月芙心中著急,也不與趙佑多敘話,開口便直接詢問。 趙佑嘆了口氣,小心地將提燈的手朝前伸了伸,好將她身前那幾尺的路照亮:“八王兄如今一個人在佛光寺呢,我方才去看過他一回,可他也不理我,只顧呆呆跪在蒲團上,我聽御前的人說,八王兄似乎與圣人起了爭執,也不知到底如何,正好王嫂來了,趕緊去看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