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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你許久,你卻是跑的遠!” 裴茵細細打量他,見他面色微微有幾分潮紅,莫非是剛剛咳嗽過? 又發病了? 裴茵滿臉擔憂, “六爺,我這幾日在等您的消息,您可得手了?” 程明懿笑著點了頭,負在身后那只手伸了出來,將畫軸遞給裴茵。 裴茵接過抱在懷中,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淚光閃爍,屈膝鄭重一禮, “多謝六爺?!?/br> 程明懿目光在那幅畫上掠了掠,頷首點頭。 “剛剛長孫璘怎么了?”他隨口問道, “他的腿傷復發了,我幫他施了針,已經好多了?!迸嵋鹛е锼愕难垌?,定定望著程明懿, “六爺,您是特地來的嗎?還是在這邊游玩?” 程明懿心中暗笑,這丫頭是奇怪他為何把這畫拿在手中幾日不給她吧? “嗯,剛好從城外蕭山寺回來?!?/br> “哦…”裴茵想起前世他總是在蕭山寺修養身體的事。 “剛剛程毓找你了?”程明懿忽然語調一轉。 裴茵心咯噔一跳, 六爺這話什么意思?會不會誤會什么? 程明懿見裴茵面色有些發窘,連忙失笑一聲,別過頭去, “我隨口問問,沒有別的意思,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br> 程明懿轉身就走。 裴茵頓時失落的不行。 他肯定是不高興了。 “六爺!”她趕緊追過去攔在他跟前,氣喘吁吁道, “我見七公子是因為有樣東西錯給了他,拿了回來?!?/br> 程明懿面容含笑,仿佛并不在意, “沒事,你們小年輕有些話說也是正常的?!?/br> 裴茵越發想一頭栽下水里。 前世六爺就是看著她喜歡程毓,從而退出的。 如今又在她面前擺長輩的樣子,裴茵心酸的想哭, 想說自己跟程毓不熟,可先前的舉動都騙不了六爺,她與程毓確實是青梅竹馬。 “六爺,您明日在哪里,我給六爺您做了一些藥丸,想送給您以示酬謝!” 裴茵只得轉移話題,她要用實際行動告訴六爺。 我在乎的是你。 程明懿果然臉上閃現微微訝色, “你放到嶺南藥鋪,我得空了去拿!” 這不是裴茵想要的結果,不過見六爺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她只得心不在焉點了點頭,心想著回頭找機會去尋他再給他。 太陽西斜,天色漸晚,裴茵跟著王家的馬車回了王家,大夫人見她今日維護長孫璘,對她越發滿意,這樣她也算不得賣外甥女。 夜深人靜后,裴茵將那幅畫給展開細細的瞧。 她要知道到底是哪里讓人懷疑這是諷刺先帝。 這副《松江垂釣圖》畫的是寒天臘月,大雪紛飛,一孤翁獨坐船頭垂釣的情景。 裴茵仔細尋找這幅畫到底是哪里諷刺了先帝帝位來路不明? 直到看到江邊畫了兩顆青松,一顆樹干瘦勁直挺,一顆老松虬勁傲慢。 而那老松一枝椏微微朝前伸出,壓在了那瘦勁的青松主干上。 這兩顆松只是遠景,細看并不會發現。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細節,讓裴茵生出一身冷汗來。 六朝司馬景帝在舅舅大司馬陳溫五十壽誕時,曾做了一幅畫贈給舅舅,那幅畫畫的便是老松壓青松的情景,而后來這位大司馬果然取而代之,從此這幅畫成為了象征外戚篡位的典故。 二叔這幅畫里,若不是細看,其實根本不明顯,可有心人若是以此做文章,絕對可以將裴家置于抄家的險境。 先帝原本便是前朝天啟帝的岳父,而祖父是天啟帝的帝師,天啟帝文韜武略,海內盛名,偏偏英年病重,皇子年幼,北方戎狄趁機大亂,民間也有不少邪教作亂,就在這個時候,硝煙四起。 而先帝帶兵鎮壓敵軍后,調轉矛頭,兵臨京城,并設計暗算了天啟帝的太子,也就是他自己的嫡親外孫七皇子,從而在外憂內患的情況下,登上了帝位。 先帝登基后,將原先的皇后,也就是自己的女兒改封為明慧長公主,如今這位前朝皇后便居住在皇家寺廟里。 前幾年先帝去世,明慧長公主的哥哥今上繼位。 與此同時,青松被雪壓彎,也有折節的意思。 一旦這幅畫暴露出去,不僅觸了皇帝逆鱗,就是那些前朝舊臣臉上也無光。 這就是為什么,前世后來這幅畫被抖露出來后,那些大臣都噤聲的原因。 裴茵深深將這幅畫的每個細節都刻在腦子里后,便吩咐木夏弄來一個火盆,將此畫燒在火盆里。 火苗倒映在她漆黑的眼眸里,她面龐被燒的通紅。 青煙裊裊,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想起幼時,那一對絕代雙驕的兄弟。 其中一天之驕子被銀雀臺那場大火熊熊燃燒而死,另外一個,如孤魂野鬼一般,被困在京城八王府,成為籠中雀。 他們母子,一個在皇家寺廟,一個在八王府,終身都沒能再見一面。 她猶然記得,五歲那年,她最后見到美麗溫柔的皇后娘娘,娘娘一邊牽著她的手,將一只血玉珊瑚鐲子套在了她手上,一邊笑道, “茵茵,長大了,便給本宮做兒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