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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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懷睿注意到,警方在佐倫街8號,也就是解泰平的家里搜出了金城大劫案中的部分失竊贓物。 卷宗里還保留了贓物的清單,有一對鑲翡翠的耳環,一對純金龍鳳鐲,以及幾塊金條,經大新銀行與珠寶展覽商共同確認,的確是失竊的展品無疑。 這些小件物品被解泰平精心藏在了地板下面,若不是警方拿出掘地三尺的氣勢來找,恐怕還真不容易找到。 然而當年的金城警方幾乎把整棟佐倫街8號給拆成了零件,也僅僅只找到了這些零碎的失竊品而已。 兩套飾品和幾塊金條折合成當時的金價估算,大概也就只值個二三十萬金城幣,與失竊展品的總價相比,實在太少太少了。 若是按照四名同伙每人四分之一的比例,那么解泰平手里的貨,起碼應該值個一百多萬美元才對。 當然,葉懷??紤]過,會不會他們當時在伏龍港槍戰時情況太過混亂,所以解泰平沒法帶走更多的珠寶,但隨即他又想到了另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什么有人要殺死解泰平? 除非解千愁是個有實力問鼎金球獎的演技派,而且在進屋時就知道殷嘉茗在那兒,故意在他面前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否則的話,解千愁那時也是剛剛得知自己堂兄的死亡,他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那么殺死解泰平的人,思來想去,就只剩下冒充殷嘉茗的X了。 畢竟,X已經有過殺死司機司徒英雄的前科了。 為什么一定要殺了他們呢? 葉懷睿一邊思考,一邊用手指輕輕地叩擊桌面,發出規律的噠噠聲。 如果說殺死司徒英雄,是因為司機已經在警方面前暴露真身,一旦被逮捕便能證明主謀并不是殷嘉茗本人,所以X不得不殺了他的話,那么同樣的理由再用到解泰平身上,似乎就有些牽強了。 若不是殷嘉茗夜探佐倫街8號,誤打誤撞幫了警方的大忙,按照未來沒改變前的走向,解家這對堂兄弟一直到三十九年后的今時今日都未曾暴露,證明那兩人都很擅長隱藏自己,也頗有點反偵察意識。 那么既然解泰平本人還未曾進入警察的偵察視野,自己也沒干什么作死的事情,那么X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冒著多重風險,把人給殺了呢? 要知道,殺人本身就是一樁極其危險的買賣。 特別是當X的行兇地點是居民區,無法隨意開槍的時候,他的武器就只有刀具一類的銳器,必須與被害人近距離搏斗,不僅容易制造出響動,而且一個搞不好自己也會受傷,甚至還會遭到反殺。 而且那年頭雖然沒有DNA檢測,但血型和指紋分析已經面世多年,侵入民宅行兇殺人,即便成功,也有可能留下一些或許可以指正兇手身份的線索。 事實上,金城警方確實在佐倫街8號發現了不少物證,光是血型就有三種。 除了推測屬于死者本人的AB型血之外,還有推測屬于他堂弟解千愁的B型血,以及屬于身份未明者的O型血。 只可惜O型血在金城人群中占了起碼四成以上,這范圍實在太寬泛了畢竟連殷嘉茗本人也是O型血呢。 另外,除了三種血型的血跡之外,警方還在佐倫街8號找到了解千愁新鮮的指紋。 可惜X那個殺人犯顯然是有備而來,應該事先帶了手套,所以他們沒能在現場發現了疑似兇手的指紋。 當然,殷嘉茗有了前一回挖尸的教訓,這次也戴了手套也虧得如此,不然葉懷睿還得發愁金城警方會不會把解泰平的死簡單粗暴地解讀為劫匪內訌,然后把這條人命也扣到可憐的殷少爺頭上。 總而言之,既然殺人是件風險巨大的事情,那么必然要有相應的收益。 或者說,兇手覺得應該能得到足夠的收益,才會冒險去干這件事。 所以,會是什么收益呢? 葉懷睿輕敲桌子的頻率很慢,但腦子卻在高速運轉。 如果不是為了殺人滅口,那就是為了財。 葉懷睿又再一次翻閱了警方關于佐倫街8號的現場記錄。 佐倫街8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但兇手是個謹慎的人,事后整理過現場,以當年的刑偵和痕檢技術,未曾找到足以證明他身份的線索。 而且葉懷睿知道,除了兇手之外,殷嘉茗和解千愁也進過房子,并在里面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打斗。這樣一來,有些痕跡便很難說清到底是誰留下的了。 那么,兇手殺死解泰平之后,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嗎? 葉懷睿在心中給三十九年前的那位解教授做了個簡單的人物心理側寫。 從那人將金飾藏在地板下面的舉動來看,解泰平應該是個謹慎且小心的人,他求財若渴,又極其看中親緣。 葉懷睿記得,殷嘉茗曾無意中提了一嘴,解泰平把妻兒的合照都擺在了客廳顯眼的地方雖然他家當時除了他自己之外,并沒有其他人在。 對了,妻兒! 葉懷睿忽然抓到了腦中一閃而過的靈光,就像在一團亂麻中揪出了象征起始的線頭一般。 解泰平連遠在老家的堂弟都要幫襯一把,又如何會不為妻子和兒子打算呢? 而他曾經是一個大學教授,估摸著也是那群劫匪之中學歷最高,頭腦最好的一個了。 這樣一個在當時完全可稱做高知的工程師,又怎么會不知道綁架殺人、搶劫銀行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高危買賣,一不小心就可能累及妻兒呢? 如果換成是我,會怎么辦? 葉懷睿設身處地假設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結論。 是了 他低聲自語道: 我會事先把家人遠遠地送走,并且 葉懷睿頓了頓,目光沉沉地看著桌上攤開的一大堆資料: 并且,搞到錢以后,一定會想辦法把其中的一大部分交給他們。 這樣一來,事情似乎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與很可能在劫案發生當日就被X殺死的司徒英雄不同,解泰平可是起碼活到了8月13號的。 從7月21日到8月13日,整整大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一個聰明的渠道工程師做很多事情了。 而且這也解釋了為什么警方只在佐倫街8號搜出了數量少得可憐的珠寶。 若不是被X帶走了的話,就是解泰平可能已經變賣過一輪,然后將贓款交給家人,讓他們帶著那筆錢先遠走高飛了。 至于剩下那些金條和不起眼的耳環手鐲,則很可能是他給自己留的路費。 想通了這一層之后,新的問題便接踵而來。 解泰平的妻子和兒子們,現在又在哪里呢? 在葉懷睿能找到的這些卷宗里,只記錄了解泰平有一個老婆和兩個兒子。 老婆名叫杜娟,長子叫解東,次子叫解南。 然而杜娟在解泰平出獄不久后就已跟他離了婚,帶著兩個兒子投奔親戚去了。 沒辦法了。 葉懷睿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給黃警官發了兩條微信: 【黃sir,方便談一談嗎?】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麻煩你幫忙?!?/br> 第71章 14.改變07 收到葉懷睿的微信之后, 黃警官很快就將電話給撥了回來。 黃警官對葉法醫口中所言的重要的事相當感興趣。 就他這段時間和對方合作的經驗來看,這位看著頗為年輕俊美的法醫確實是個厲害人物,觀察力和學術水平都相當過硬,甚至常常能注意到一些連他們這些老資歷的刑警都沒能注意到的細節且恰好是案件重要突破口。 葉懷?;卮鹫f事情有些復雜, 電話里三言兩語很難說清。 黃警官剛好也想找個時間跟他聊聊王燕被殺案的進展, 于是也不在乎今天是休息日, 爽快地答應跟葉懷睿約個地方, 兩人見面詳敘。 嗯,好。 葉懷睿一邊等電梯, 一邊跟黃警官計劃約見的地點: 在外頭聊案子不太方便, 我記得你好像住在上海街附近吧? 電梯門打開, 電梯廂里已經站了兩個人,一個是葉懷??粗悬c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也不知道部門的年輕女警,另一個是他們所里的仵工小汪。 葉懷睿朝兩人歉意地點了點頭, 進了電梯,但并沒有掛斷電話,在你家附近找個清凈的地方碰頭吧? 【唔,在外面聊這個不太方便?!?/br> 電話那頭的黃警官想了想: 【要不還是去你家吧?我記得你家住半山?】 他本來想說去我家好了,但轉念一想, 自己這個三十平的單身狗窩實在不太合適待客,轉而想起葉法醫提過家住半山別墅, 便提議干脆到對方家去。 嗯, 好。 電梯徐徐下降, 在兩層樓后又停了下來, 又有兩個人進來了。 葉懷睿壓低聲音, 盡量不要打攪到其他人。 那就在我家見面, 等會兒我把定位發到你的微信上。 他輕聲說著,往內側靠了靠,無意間貼近了站在角落的汪仵工。 黃警官回答了一句什么。 好。 葉懷睿盡量讓對話簡潔一點: 等會兒見,byebye. 語畢,葉懷睿掛斷了電話。 他將手機放回到包里,肘部的動作略大了一些,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汪仵工。 哎。 葉懷睿抬頭,向身旁之人道歉: 不好意思啊,小汪。 汪仵工慌忙搖頭,連說了兩句不要緊,不要緊,態度十分恭謹。 葉懷??匆粋€同齡人,還是這么一個大個子對他如此畢恭畢敬的樣子,感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只得笑著回了他兩句客氣話。 電梯緩緩下降。 兩人在休息日還來上班,真是辛苦你了不不不我只是做些雜務,葉法醫您更辛苦的對話中,充分展現了何為標準的社畜社交禮儀。 終于,電梯到了一樓。 門開了,電梯里的乘客魚貫而出。 葉懷睿禮貌地和汪仵工說了再見,便夾著自己的公文包走出了電梯廂,快步走遠了。 他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就在兩分鐘前,自己公文包的折角內側,被人黏上了一枚不起眼的小紐扣 汪仵工故意落后數步,目送葉懷睿的背影遠去,才在走廊盡頭熟練的一個左拐,躲進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里。 他在金城司法警察局做了整整四年的工人,從清潔工做到仵工,對這里的地形了若指掌。 哪里有監控,哪里有哨卡,自己出入哪些地方不會引人注意,他都心里有數,且一直十分小心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汪仵工左右四顧,確認四周確實空無一人之后,才掏出一部二手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 是我。 電話接通,汪仵工開門見山地說道: 今天的行動取消。 【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帶著明顯口音的驚呼: 【喂大佬啊,我都準備好了!】 那人大聲抱怨道: 【我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現在你說不干就不干了,我忒么就萎了??!】 不是不干了。 汪仵工回答: 我是說,今天不能行動。 電話那邊又問: 【為什么?】 汪仵工臉色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答道:他今天要去見個警察,你難道想連警察都一起撞死嗎? 電話那頭立刻沒聲了。 如果借醉酒之名撞死個法醫,還能假裝成意外的話,買一送一多個警察,事態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很顯然,汪仵工的同伙并沒有這個膽量。 【那怎么辦?】 片刻之后,對面才悻悻然道: 【說實在的,就算沒有警察,我也很難找到機會下手啊】 嗯,我會想辦法的。 汪仵工的表情愈發沉郁,眼瞳中似醞釀著一場風暴,或許更具體的說,是強烈到幾乎實質化的殺意。 總之,你等我的指示。 語畢,他就想掛斷通話。 【等等!】 電話那頭的人卻忽然叫了一聲。 汪仵工再度將電話貼到耳邊: 嗯? 聽筒里傳來了吞咽唾沫的聲音。 【說真的我覺得你這事吧有點麻煩?!?/br> 男人吞吞吐吐地說道: 【今時不同往日啊現在金城滿街都是攝像頭,走到哪里都被盯著,警察想查什么,可比以前容易多了你說對吧?】 汪仵工從對方的話語中聽出了退縮的意思,表情更不悅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 男人一想到他這個兄弟的真面目,就感到心中一陣一陣膽寒。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了下去: 【警察遲早會查到你身上的,要不然】 他再度用力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要不然我們一起回暹羅,先避避風頭,怎么樣?】 汪仵工沉默不語。 【其、其實可以把伯母也一起帶過去??!那邊還有兄弟們幫你照顧呢!】 男人見那邊沒有回答,又鼓起勇氣,補充道: 【等過個三五年的,風頭過去了,咱們再】 夠了。 汪仵工忽然開口,厲聲打斷了對方的勸諫。 我心里有數。 他拿手機的五指無意識地收緊,幾乎像要將那便宜的二手貨捏碎一般。 總之,我需要錢,很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