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貪歡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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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言一語說得平緩又有力,蘭月心驚rou跳,直覺自己不該多嘴。 可已到這一步,她又不得不再繼續說下去,企盼顧燕時能不經意地著補幾句。 她定心,口吻輕快:“陛下哪有不在意姑娘?依奴婢看,陛下待姑娘還挺好的?!?/br> 顧燕時只笑一聲:“你看我待阿貍好不好?” 蘭月點頭:“自然好呀?!?/br> “那我告訴你,他待我,倒不敵我待阿貍?!鳖櫻鄷r輕喟,“雖然阿貍不需要錦衣華服,也不用珠寶首飾,可我總在盡心照顧它。更緊要的……你知道阿貍怕那毛制的掃床掃帚吧?咱們都不知它為何害怕,可我自從知道這點,就再不敢讓它看見那掃帚,更不忍心故意嚇唬它取樂的念頭。但陛下呢?” 顧燕時頓聲,蘭月恨不能捂住她的嘴,可她側過頭來,蘭月又不得不穩住神情,強壓住慌張。 顧燕時一字字道:“他明知我怕極了先帝,還拿這個嚇唬我。此舉無外乎兩個緣故——”她羽睫低下去,顫了顫,聲音變得更冷了些,“要么,我在他眼里還不敵個小貓小狗值得珍視,所以他能這樣肆意妄為,全然不在乎我難不難過。要么,這個人就根本沒有心,這樣的‘玩笑’可以說開就開,殺人便也能說殺就殺?!?/br> “不論那一種,我此時不盼著他死,就已仁至義盡了。我不會去見他,也不會讓自己多想他,你若真為我好就不要再勸我什么了?!?/br> 她越說越是絕情,蘭月終于按捺不住,當著她的面扭頭望了眼山坡轉角處。 顧燕時也望了眼,面露惑色:“怎么了?” “……沒什么?!碧m月搖頭,心底卻愈發驚恐。 方才靜立的那一抹人影已不見了。 也不知是聽到哪一句時走的。 不遠處,張慶生提心吊膽地等著,終于等到陛下轉身折了回來。 他暗送口氣,待他走近些許,便推著輪椅帶人迎了過去。 抬眸之間,張慶生看出陛下的臉色仿佛比剛才更慘白了幾分。 “陛下快歇一歇……”他小心翼翼地勸道。 來時煩透了這輪椅陛下這回卻沒說什么,默不作聲地坐下來。 張慶生一揮手,一行宮人疾行向宣室殿,過了約莫一刻就已回到殿中。 蘇曜起身徑自走進殿門,林城在外殿里喝著茶,見他進來,立身長揖。 蘇曜視線稍轉,看向殿中多出來的那個人。 一名宦官立于林城身側,衣衫上隱有些塵土。見圣駕回來,疾步上前,深拜:“稟陛下,太后聽聞陛下遇刺……急火攻心,以致暈厥。特差下奴前來探望?!?/br> “請母后好好安養?!碧K曜忽而沒了粉飾太平的心力,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地走向寢殿,“告訴母后,皇長兄大仇未報,朕死不了?!?/br> 那宦官面容一僵:“陛……” “快去?!睆垜c生暗暗一擋,阻了他更多的話,示意旁的宮人也就此止步,自己躬身跟向寢殿。 他剛繞過寢殿門內的屏風,就聽殿中響起一聲:“滾?!?/br> 張慶生縮了下脖子,忙往外退,抬眼見林城也跟過來,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城頷一頷首,舉步入殿。蘇曜剛自顧躺下,林城看他一眼,淡然落座到桌旁:“臣早勸過陛下莫要以身犯險,受傷的滋味不好受吧?!?/br> 蘇曜冷笑一聲,望著幔帳頂子:“盼著朕死的人那么多,朕偏死不了,他們才難受?!?/br> 林城只道他是為太后的事不快,眉頭皺起:“太后也沒說什么,未見得只是為了崇德太子?!?/br> 蘇曜沒說話,猶自仰面躺著。 過了半晌,林城聽到他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朕是渾人一個?” “陛下……”林城悚然一驚,下意識地起身。 下一瞬,蘇曜卻又露出慣見的無所謂來:“罷了,朕素來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br> 林城終是察覺出了些許異樣:“誰招惹陛下了?” “沒有?!碧K曜垂眸,遂打了個哈欠,“餓了,讓張慶生傳膳去?!?/br> 林城原還想再問一問,聞言想了想,舉步出殿。 張慶生就候在殿外,聽說要傳膳,應了聲就要走,被林城拉?。骸皬埞??!绷殖钦遄昧艘幌?,問他,“陛下方才出去散步,可見到什么人了?” “什么人?”張慶生眼露茫然。 “比如……”林城壓低了聲音,“比如靜太妃?” “沒有?!睆垜c生搖了頭,“陛下只在北邊園子里的山坡旁立了會兒,沒見過什么人?!?/br> 林城凝神:“你一直跟在旁邊?” “陛下不許下奴跟著?!睆垜c生如實道,“但下奴離得也不遠,就七八丈的距離吧。陛下若與人說話,下奴必定看得見?!?/br> “知道了?!绷殖遣辉俣嗾f什么,“公公先去傳膳吧?!?/br> “諾?!睆垜c生作揖,疾行而去。林城待他走遠,也提步出殿,走出兩丈,他打了個響指。 兩名無蹤衛凌空落地,俱是一襲黑衣。林城看了看,心下不禁揶揄:白日里穿黑衣好像是有點傻。 繼而道:“去查查,方才誰還去過北邊的園子,尤其是山坡那里?!?/br> “諾?!倍吮瓚?。 “若是靜太妃去過……”林城頓了頓,“就再去查,靜太妃近來在舊宮都做些什么。一應日常起居只消能打聽到,盡數來稟?!?/br> 這吩咐古怪得緊,兩名無蹤衛不由得相視一望。 但下一瞬,便也應下:“諾?!?/br> 這樣簡單的差事,對無蹤衛而言不費吹灰之力。只過約莫半刻,林城就得到回稟,得知靜太妃早先的確去過那處北邊的園子,還在山坡旁放了半晌風箏。 臨近傍晚,他讓打聽的其他事情也已稟來許多。林城聽罷屏退旁人,找到張慶生,見面就問他:“張公公今晚可當值?” “一會兒輪值?!睆垜c生笑笑,“下奴兩日沒合眼了?!?/br> “那正好?!绷殖穷h首,“在下請張公公喝頓酒,張公公也可睡得沉些?!?/br> 張慶生聽得一愣,轉念便知林城約是有事。他于是沒有推辭,帶著林城到了自己所住的院子,屏退旁人,自去取了酒來。 二人在院中石案邊落座,林城摸出一枚銀錠,放在桌上:“酒錢?!?/br> 張慶生笑了兩聲,沒說什么,將銀錠收入袖中。 林城斟著酒,開門見山道:“我找人查了,早些時候靜太妃去北邊的園子里放了風箏。陛下回來時心情不佳,應是見著了他?!?/br> 張慶生愕然,回過神,不禁扇了自己一嘴巴:“下奴這差當的!沒看見靜太妃就算了,風箏竟也沒看見?!?/br> “公公事多人忙,一時疏漏也不打緊?!绷殖切π?,“我請公公一敘,是想求公公幫個忙?!?/br> 張慶生忙道:“大人太客氣了,有什么事直言便是。只要下奴幫得上,必不推卻?!?/br> 林城視線微凝,白瓷酒盅再指間轉著:“那處山坡,靜太妃近來幾乎日日都要去。我想請公公行個方便,明日差不多的時辰,還讓陛下去那邊散步?!?/br> “???”張慶生怔住,接著就問,“為何?” 林城一哂:“公公還是不問的好?!?/br> 張慶生眉心鎖起。 “若是這樣,下奴不能幫您?!彼麍唐鹁浦?,一飲而盡。 烈酒辣喉,張慶生放下酒盅,重重地舒了口氣:“下奴知道陛下與您是表兄弟,若放在先前,下奴愿意給您行個方便。呵……挨了一刀的太監嘛,不懂行事圓滑,如何在宮中立足?” 林城點點頭,拎起酒壺,為他又添了酒:“那如今為何不肯了?” “大人,那天您可看見了?!睆垜c生望著他,“劍都刺到眼前了,下奴去擋,是陛下硬將下奴推開了。這話說出來,下奴不怕您去告狀——下奴去擋那一劍的時候是在賭,賭自己若不死就有救駕之功,自可換得榮華富貴??杀菹戮盼逯?,把下奴推開他可什么都撈不著?!?/br> 張慶生仰首,又飲盡一盅酒:“下奴當時就想,日后下奴這條命就是陛下的。但凡會對陛下有一定點不利的事情,下奴都容不得?!?/br> 林城看看他:“公公覺得我會對陛下不利?” “您不會。下奴知道,您此番多半是為著陛下好。陛下他也念著靜太妃,這下奴也清楚?!?/br> 張慶生頓了頓:“但之前的事您也知道——一個是當朝新君,一個是太妃,朝臣們口誅筆伐,說得多難聽?陛下順心緊要,可一世英名更緊要,您不能為了這一時之快,讓陛下再背上罵名??!” “說得也是?!绷殖堑脱坌π?,應得有些敷衍。 言及此處,他就不打算再與張慶生多說什么了。他們想法不一,可張慶生也不過是忠心而已,誰也不必強求誰。 況且有些事情,他也不便擅自與張慶生多言。 他只是有些心疼蘇曜。 這位表哥,如今看似站在了眾人之巔,實則與兒時也沒什么兩樣。 沒什么人記掛他,也沒什么人能讓他記掛。 他生母離世得早,先帝一連數年渾渾噩噩,一年未見得見他幾回。 而崇德太子,也已離世十幾栽了。 在很小的時候,林城私下里見過他因為彷徨無依而抹眼淚。后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他突然變得不在意了。 他在人前成了謙謙君子的模樣,那種貴氣好像與生俱來。私下里他又是玩世不恭的樣子,再沒有過任何失落。 林城一度以為,他邁過了那道坎。 今日聽來,卻不盡然。 再做深想,他推開張慶生的舉動也令人心驚。 林城只怕他在那生死攸關的一瞬里動過念頭,覺得死了也挺好的。 林城覺得覺是那樣,靜太妃能讓他在意,就讓他繼續在意下去好了。 朝臣的口誅筆伐算什么。 兩個人年紀相仿,不就是因著先帝的緣故差著輩分嗎? 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她的來處真不干凈,也可日后再說。 飲鴆止渴有時也利大于弊。 只可惜,張慶生這條路走不通。又因張慶生已知情,若他擅作主張安排些什么,只怕也要被捅給陛下。 除非他能讓張慶生挑不出錯毛病。 林城與張慶生喝完酒便回到房中,躺到床上想了一宿該當如何。 臨近天明時,他坐起身,鎖著眉,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