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想開了 第92節
他真的只能在冬天見到扶游了。 * 就這樣過了兩年,這年冬天,扶游又一次進宮獻詩。 這回他甫一進宮,就察覺到了今年宮里的氣氛好像不太對。 走在宮道上的時候,遇見劉太后的兩個侄子,劉禮與劉義。 扶游退到一邊,給他們行禮,他們匆匆走過去,也沒有留意他。 到了養居殿,扶游問起來,秦鉤一面幫他暖手,一面道:“劉太后病了?!?/br> “難怪?!狈鲇吸c點頭,劉太后的兩個侄子最是孝順,他們自然著急。 “她弟弟和她侄子請了很多大夫進宮,沒什么用。劉家也很怕她死,她一死,朝政就要回到我手里,所以他們很害怕?!?/br> 扶游正色道:“劉將軍是真心擔心她的?!?/br> “嗯?!鼻劂^抱住他,“你不用擔心,事情我都安排好了,這個冬天會安穩過渡的?!?/br> 扶游本來想過去探探病,可是轉念一想,劉家兄弟剛剛才過去,他現在過去,恐怕是不方便。 于是他伸長手,把自己的書箱拽過來,拿出兩支還沒寫過的竹簡。 “講一下今年朝堂上的事情,要別人不知道,只有你知道的?!?/br> 秦鉤頓了一下,扶游正色道:“我要寫史書。你講點我不知道的東西?!?/br> 秦鉤笑了笑,從身后抱住他,握著他的手。 * 太后的長樂宮里,滿殿藥香。 劉太后躺在里間榻上,隔著厚重的帷帳,時不時傳出幾聲咳嗽。 劉禮與劉義跪在外間侍疾,神色擔憂。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侍從出來通傳:“兩位公子,太后娘娘好些了?!?/br> 兩兄弟立即站起身,撫了撫衣擺,快步入內。 劉太后躺在榻上,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 劉禮小心靠近,在榻前跪下,喚了一聲:“姑母?” 劉太后聽見聲音,眼睫動了動,睜開眼睛,甫一開口,先問了一聲:“是阿戎嗎?” “阿戎”是劉將軍的乳名。 劉禮輕聲回道:“姑母,是我,天冷了,父親不便出門?!?/br> 劉太后渾濁的眼珠轉了一下,似乎是回了神:“他也病了?” “沒有,只是天太冷了,父親在別院養身體?!?/br> 劉太后了然,笑了一下,什么也沒說。 劉禮又道:“姑母好些了嗎?” “就那樣?!?/br> 身后的劉義抬起頭,揮退侍從:“下去?!?/br> 兄弟兩個跪在榻前,聲音更放輕了:“姑母……姑母的吩咐已經全部辦好了,諸侯有五家愿意起兵,皇都禁衛軍也已經準備就緒,只等姑母一聲令下?!?/br> 劉太后抬眼看他們:“你們、都想做皇帝,是不是?” 兩人連忙低下頭:“姑母,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劉家勢大鼎盛,就算沒有造反之心,來日皇帝掌權,也一定會被清算?!?/br> “姑母就算不憐惜我們,也要考慮考慮父親。父親病重六七年了,每日所需藥材如流水全是靠著姑母支撐。倘若姑母有了萬一……劉家怎么能供得起父親這樣的花銷?” 劉太后抬起頭,看著昏沉的帳子:“你們這是在拿你們父親,威脅我嗎?” 劉禮與劉義低下頭:“侄兒不敢?!?/br> 劉太后斟酌良久,最后從被子里伸出手,豎起三根手指。 劉氏兄弟跪爬著上前:“姑母的意思是,三日后,發兵逼宮?” “發兵,等我命令?!?/br> 兩兄弟總算是松了口氣,跪好磕頭,頗有中氣地應了一聲:“是?!?/br> * 三天里,扶游就在養居殿里獻詩,寫史書。 秦鉤知道他喜歡這些事情,每天都跟他匯報最新進展。 “劉禮和劉義兩個孬種把自己親爹送到南邊別院去了,說是養病,其實是想威脅劉太后交出兵符?!?/br> “他們兩個去調兵了,五個諸侯愿意出兵,還有皇都的禁衛軍?!?/br> “不過我更厲害,除了劉家和五個諸侯,還剩下六個都是支持我的,對半開?!?/br> “我已經派人盯著他們了,南邊那邊也有人盯著?!?/br> 前世秦鉤拿劉太后要挾劉將軍,現在掉了個兒,他又要拿劉將軍威脅劉太后。 秦鉤抱著扶游,把腦袋埋在他的肩窩里:“不會耽誤太久的,能過個好年?!?/br> 扶游遲疑道:“那劉將軍和劉太后呢?” “他們不會死的?!鼻劂^笑了笑,抬起頭,暗示道,“扶游?!?/br> 扶游轉過頭,攀住他的脖子,碰了碰他的臉頰:“乖乖小狼,辛苦你了?!?/br> * 三天后的傍晚,劉禮在外統兵,劉義匆匆跑進長樂宮,撲通一聲在外間跪下。 “姑母,萬事俱備?!?/br> 劉太后就著侍從的手,抿了口參湯,面色紅潤些許。 她扶著侍從的手,站起身,吩咐道:“給我拿太后的禮服來?!?/br> 她在銅鏡前坐下,拿起玉梳,輕輕地梳順自己的烏發,其中夾雜了些許白發,都被她藏進頭發里。 劉義跪在外面,等得心焦,卻也不得不等著。 與此同時,暗衛悄無聲息地進了養居殿。 “陛下,萬事俱備?!?/br> 這時秦鉤正給扶游剔魚刺,抬頭看了一眼,冷聲道:“盯緊了?!?/br> “是?!?/br> 秦鉤放下筷子,舀了一勺醋,澆在魚rou上,端到扶游面前。 “你不是要寫史書嗎?快吃,等一下我們去紫宸殿看,應該能看得更清楚?!?/br> 秦鉤換上帝王袞服,扶游也穿了史官的紅袍。 暮色四合,陰云翻滾,大雪將至。 * 不是上朝的時候,紫宸殿里空無一人。 只有坐北面南的皇帝位置邊亮著宮燈,扶游坐在離燭火最近的地方,拿著竹簡,翻看自己之前記錄的東西,偶爾補一筆。 秦鉤坐在他身邊,撐著頭,指尖敲著下巴,看他寫字。 長樂宮里,劉太后終于裝扮好了。 劉義愣了一下:“姑母,我們是去……不是去祭天的?!?/br>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親自去見皇帝?!眲⑻蟪斐鍪?,“兵符給我?!?/br> “姑母,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犯糊涂……” “啪”的一聲脆響,劉太后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絲毫不像是病重之人。 劉義不情不愿地伸手去摸衣襟:“姑母……” 紫宸殿中,暗衛來報。 “稟陛下,劉太后正往紫宸殿來?!?/br> “知道了?!鼻劂^應道,“不要阻攔,讓她過來?!?/br> 陰云密布,狂風四起。鳳冠鳳袍,逶迤而出。 劉太后的轎輦從長樂宮出來,在紫宸殿前停下。 她扶著侍從的手下了地,一步一步,登上紫宸殿的臺階。 殿門大開,正對著她。 紫宸殿里,只有燭光照得到的龍椅上是明亮的。 劉太后兩邊侍從都執著燈籠,燭光照在她的鳳袍上,光彩奪目。 雍容華貴,氣度不減。 秦鉤抬了抬手,也讓侍從把殿里的蠟燭點起來。 劉太后大病未愈,顯然有些體力不支,走在臺階上,走一走停一停,還有一回差點跌倒,被侍從扶住了。 扶游不知道他們這是在做什么,倘若是逼宮,劉太后不可能自己過來,她親自過來了,那只能說明—— 秦鉤和劉太后早已經達成了什么約定。 扶游轉頭看向秦鉤,秦鉤卻握住他的手:“不會出事的?!?/br> 這時候,劉太后也已經到了殿門前。 她推開侍從,跨過門檻,走進殿中。 正當此時,劉禮與劉義也沖到了紫宸殿門前。 兵馬早已經就緒,他們恐怕生變,聲音都在顫抖:“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