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想開了 第27節
嘩啦一聲,秦鉤抱著扶游,從水里出來了。 岸上的侍從先把扶游接過去,然后要去扶秦鉤,秦鉤自己撐著手就上了岸。 他推開侍從,撲上前去抱住扶游,掐了掐他的人中,頭也不回:“把那個小倌打死?!?/br> 衣上發上水珠滴落,在地上暈出一大片水漬。 秦鉤把扶游抱在懷里,面上神色,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緊張與慌亂。 “扶游?扶游?” 可是扶游面上沒有一絲血色,秦鉤抱著他,感覺自己好像抱著一具白骨,他太瘦了,比先前養居殿不歡而散又瘦了太多。 這陣子,秦鉤死撐著不理他,只是讓崔直去鳳儀宮給懷玉送東西,偶爾裝作不在意,聽崔直說上一兩句有關扶游的事情。 他以為就跟前幾次吵鬧一樣,過一陣子就好了。 侍從們四處奔走,跑去喊太醫,跑回養居殿做準備。 秦鉤把扶游平放在地上,雙掌交疊,按壓他的胸口。 好半晌,扶游咳嗽出聲,吐了兩口水出來,秦鉤的語氣更加著急:“扶游?” 扶游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秦鉤的表情,目光越過他身邊,落在懷玉臉上,懷玉被兩個侍衛押著,跪在地上,朝他點了點頭。 扶游眼珠一轉,原本還茫然的目光重新落在秦鉤面上。 秦鉤抱著他,想用手掌抹去他臉上的水,卻越擦越濕。 扶游定定地看著他,聲音沙?。骸拔乙鰧m采詩,還有,放了懷玉?!?/br> 他擅作主張,多添了一句話。 秦鉤只聽了后面一句,這時候不愿意計較,反正以后有的是時候算賬。于是他揮了揮手,讓侍衛放人。 至于“出宮采詩”,這話扶游說過無數遍了,秦鉤頓了一下,顯然不愿意答應。 扶游目光堅定:“我走不了,我的魂魄走得了,總有一種死法……” 秦鉤一把抱住他,冰冷得如同毒蛇一般的臉頰貼著他:“出宮,好,出宮?!?/br> 他要把扶游抱起來:“先回去,你怎么會……” 扶游卻推開他的手:“你會騙人,你發誓?!?/br> 秦鉤張了張口,什么話也說不出,最后只道:“好,好,我發誓?!?/br> 他舉起右手:“我發誓,三天之后,就放你出宮采詩,否則我不得好死?!?/br> 他沒知覺地就紅了眼睛,只是面上還都是水,看不出別的什么。 * 扶游被秦鉤抱回養居殿,換了干凈衣裳,太醫來給他看診。 秦鉤就一身濕漉漉地坐在旁邊,一動不動,沒有人敢喊他。 太醫給扶游開了點安神的藥和補藥,就退下去了。 秦鉤揮手屏退侍從,隨手拿起剛才扶游擦過臉的巾子,抹了把臉。 他已經恢復以往乖戾的模樣了。 “那個小倌推你的?為什么和他混在一起?” “不關他的事?!狈鲇我舶迤鹉?,“你剛剛發過誓了?!?/br> “我記得?!鼻劂^丟開巾子,要坐到他身邊,卻發現自己身上還是濕的,要扣住他的手腕,伸出去的手掌卻在空中握了一下。 他平復語氣:“他是西南王送進宮的,是西南王的探子,你別聽他鼓動?!?/br> 扶游神色淡淡:“可西南王不會跟我一個小小的采詩官過不去的?!?/br> 更別提他這個采詩官還被當眾羞辱過,被秦鉤當眾承認用他做了三年的擋箭牌。 這樣隨意的對待,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個重要角色。 沒有人會在意他的。 秦鉤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一變。 這是他親手締造的“保護”。 扶游想了想,又道:“你發過誓了?!?/br> “我知道?!鼻劂^忍不住又提高音量,“你想出宮,行。你自己想好了,萬一出了宮被西南王派人殺了,我絕不救你?!?/br> 扶游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秦鉤惱火,可是看見他的模樣,也沒有話可說,站起身,盯著他瞧了許久。 或許是希望他快點反悔。 但是扶游神色不變,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秦鉤收回目光:“你過來,我給你寫手諭?!?/br> 他身上濕透,坐在案前,水滴落在絹帛上,暈開墨跡。 寫廢了兩三張絹帛,最后才寫成一份手諭,蓋上印璽。 扶游仔細看了一遍,秦鉤又道:“被野獸吃了也別喊我,我不管?!?/br> 扶游把手諭收起來,點了點頭:“嗯?!?/br> 他行過禮,轉身離開,去偏殿拿自己的舊書箱。 他走之后,秦鉤又傳召了暗衛。 “三日后,在城外,扮成西南王的人,把扶游嚇回來。他膽子小,很容易就被嚇回來了?!鼻劂^的語氣里透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無奈,“別傷著他?!?/br> 秦鉤看到了,這陣子,和晏知交好的世家、劉太后那邊殘存的幾個人,都在上折子,讓他放扶游出宮。 他不知道扶游什么時候跟這么多人結了善緣,他也瞧不上這些人。 最后放走扶游的只能是他,扶游只能承他的情。 至于扶游走了沒多久就自己跑回來,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小黃雀沒這個膽子,飛出去不到半天就會飛回來的。 這時,扶游正好抱著自己的舊書箱,跑出養居殿。 * 扶游回了鳳儀宮,把手諭給晏知看了。 晏知笑著摸摸他的頭發:“現在高興了?以后別說傻話了?!?/br> 扶游臉上才有了點笑意:“高興了?!?/br> 這天傍晚吃晚飯前,扶游又悄悄去了一趟鳳儀宮的偏殿。 懷玉住在這里。 扶游走上前:“多謝你啊,你的辦法還挺有用的?!?/br> 懷玉撐著頭:“嗯,不客氣?;屎蠛蛣⑻笾粫缘贸?,他們以為你要做采詩官,是朝政上的事。其實是感情的事情?!?/br> “你想跟我一起走嗎?宮里……” 懷玉撐著頭的手指點了點腮幫子,淡淡道:“我走不了啦,西南王要我給他傳遞消息,陛下又要我給西南王傳遞假消息,我走不了的。小呆子,你走就行了,你是宮里唯一一個好人,你不該留在這里?!?/br> 他推了一把扶游,朝他努了努嘴:“快走吧,謝謝你除夕那晚幫我,明明自己都難受得要死了,還幫我?!?/br> 扶游就這樣被他推出門,正巧這時,晏知派人喊他吃飯了,他便過去了。 * 終于可以出去采詩了,扶游這幾天都是笑著的,整個人看起來都輕快不少。 他一邊收拾東西,也一邊把自己的東西送給宮里相熟的人。 他給晏知留了一卷他新削的竹簡,他有些擔心晏知,不過晏知說,世家不會這么快倒,皇后更是最后一個倒的,讓他不用擔心。 他還去了一趟西宮,把前些日子在秦鉤手下幸存的一支劉家的簪子還給劉太后。 一卷舊書,放在懷玉門前。 秦鉤看著,眼紅心熱,一心等著扶游來給他送東西。 可是,直到崔直和平時服侍扶游的兩個小太監都得到了扶游的禮物,他秦鉤,就是沒有。 什么也沒有。 扶游甚至沒有過來跟他說過一句話。 *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開春了,皇都里的采詩官們在這幾日陸陸續續地都出發了。 扶游背上自己的書箱,調整好頂上遮陽遮雨的油布,他也出發了。 他走那天,晏知帶著人去送他,崔直也在,還給他塞了一點錢。 扶游笑著道:“三年了,我又算是回到原點了?!?/br> 就假裝這三年里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只是一夢夢了三年,睜眼醒來,他還是自由自在的小采詩官。 他對晏知說:“兄長,冬天再見?!?/br> 這時候,秦鉤就在養居殿里坐著,抱著手,手指一下一下地點著,計算時間。 就要回來了,就要回來了。 他的手指頓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殿門外傳來腳步聲,崔直回來了。 崔直推開緊閉的殿門:“陛下,扶公子走了?!?/br> 秦鉤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淡淡的“嗯”。 “陛下真的不去送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