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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皇城的大殿中,白汝文手中戰戰兢兢地捧著案卷,聲音洪亮卻發著顫,讀完了判詞,將整張臉藏在了寬大的官袍衣袖當中,不敢看龍椅上的圣人。 圣人看起來似是比以前疲憊了些,緊閉著雙目,緊鎖著眉頭,緩緩道:“完了?” 白汝文身子一顫,便道:“啟稟陛下,臣念完了?!?/br> 白汝文右側立著面無表情的顧沉淵,左側是勇國公跪在那里不敢抬頭,只喊道;“陛下,請陛下開恩??!” 圣人緩緩睜開雙目,身子往前傾了傾,轉頭看向身旁立著的王叢,道:“朕年紀大了,沒聽清楚,白正卿方才說,此案的受害者是周致遠的孫女?” 王叢弓著身子,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正是,可憐的小姑娘,花兒一般的年紀,就這么香消玉殞了……” 隨著王從的一聲嘆息,勇國公似是看到了些希望,抬頭滿懷希冀地看向圣人,剛要出聲,便見龍椅上飛來了一個茶杯,摔在了他的身邊…… “他殷尚學好大的膽子!” 圣人的怒火登時沒來由地被點燃,搭在龍頭扶手上的那只干枯的手抖得厲害,道:“殷忠,你還好意思讓朕開恩!” 殷忠一愣,戰戰兢兢地垂下頭去,不知道圣人這股脾氣是從何而來。 明明之前泰興侯府與良國公府勾結犯案時,圣人還多有袒護的,怎么一到自己就成了這副模樣。 顧沉淵也有些驚訝,他本來準備好了說辭讓圣人在聽完復奏之后能應下對于殷尚學的死刑,沒想到圣人竟然發下這通怒火。 難道真是因為死者是周家的孫女? 顧沉淵心往下一沉,不禁在想,人年紀大了,是不是真的會心軟許多…… 還會悔過…… 顧沉淵緩緩抬眸看向龍椅之上的圣人,只見他深深地沉下一口氣,揮了揮手,道:“絞了吧,明日行刑前不必來煩朕了,勇國公殷忠閉門思過三個月,金吾衛暫由千牛衛接手吧……” 顧沉淵長舒了一口氣,而勇國公則登時癱坐在地上,直呼“陛下開恩”,白汝文身子抖了抖,根本不敢看向殷忠,將手伸向衣袖當中,遲疑了片刻,又取出了一本奏折。 圣人根本不欲理睬殷忠,王叢見狀便高呼護衛進殿,將殷忠帶了出去,待殷忠終于被拖出了大殿,白汝文才敢直接跪在上,高呼道:“陛下,臣還有要事上奏!” 圣人倚在龍椅之上,手指輕輕捏著眉心,道:“說吧?!?/br> 白汝文將方才取出來的那份奏折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頭頂,身子微微有些發抖,高聲道:“臣年事已高,家中老父病重,特此辭官,請陛下允準……” 顧沉淵緊蹙著雙眉,轉頭看向他。 看來他是真的怕了,既怕勇國公會與他破罐破摔,又怕自己受賄之事被揭露,索性先行辭官回家。 等回老家之后,這天高皇帝遠的,報個假喪也無人知曉…… 圣人聞言猛然睜開雙目,冷冷地望著他,輕聲道:“好啊,你若是想要辭官,那朕便準了,你那大理寺卿的位子,就讓沉淵來做吧……” 顧沉淵微微抬眸看向圣人,輕輕眨了眨雙目,壓下心里的驚訝,緩緩跪地,道:“陛下,臣才疏學淺,恐難當重任……” “朕說你當得起,你便當得起……” 圣人看起來神色似有些不耐,話畢后便看向王叢,道:“傳令擬旨吧,朕有些乏了,再去歇歇……” 王叢輕聲應下,先扶起圣人,喊了聲“陛下起駕”,便往內殿當中走去,只留顧沉淵與白汝文二人在大殿之中跪安…… 而圣人坐在內殿當中的床榻之上,由著王叢給他褪下鞋子,看起來神色仍然十分凝重,默了一瞬,道:“王叢,你讓皇后賞些東西給周致遠還活著的那個孫女吧……” 王叢動作一頓,便將鞋子放在一旁,仍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圣人,輕聲道:“老奴知曉了,陛下安心歇會吧?!?/br> 圣人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疲憊,似是比前幾日又蒼老了些,緩緩躺下后,眼皮沉沉地垂下,將被子在身上裹緊,喃喃道:“那就好……” “希望這一覺,他們別再來找朕了?!?/br> …… 今日一片好氣象,長安城中一派萬人空巷之景,幾乎所有人都擠到了刑場,要圍觀勇國公世子的絞刑…… 長安城中,已經十五年沒有處死過勛貴了…… 殷尚學身穿臟兮兮的囚服,神色木然地立在絞刑架下,臉頰上看起來濕濕的,緩緩抬眸看向行刑官顧沉淵,只見他一身絳紫官服耀眼的很,在太陽底下泛起的光芒險些刺瞎了他的雙目。 他當真要死了嗎…… 父親沒來陪他,母親也沒有出現,他竟要孤零零赴死了嗎…… 就因為他睡的那個娘子,陰差陽錯竟是她的表妹…… 顧沉淵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緩緩站起身子,手執行刑令往底下一頭,高聲道了句“行刑”,只見劊子手便將他綁縛起來,頭被蒙住,腳下一空,整個人顫顫巍巍的掙扎了半晌。 便一動不動了…… 百姓中發出了一聲聲歡呼,曲昭雪立在了一個蔭蔽的巷子里望著這一切,只覺得胸腔之中狂跳不止。 她果真做到了嗎…… 現代的她讀古代律法時,總覺得“內亂”這一條刑律荒唐得很,世人皆平等,竟然還有這般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