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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頭有醫女守著,塔娜臉色慘敗,躺在床上,身上只蓋了薄薄一層被子,許是聽見動靜,竟睜開了眼。 瞧見樂臻,她慘白著一張臉,卻還朝樂臻笑:“好jiejie,我不成了,走之前還能見著jiejie,真好?!?/br> “不會的?!睒氛橐幌戮图t了眼,“塔娜,不會有事的,有那么多太醫呢……” 她走到床邊,想要拉著塔娜的手細細安慰,卻瞧見薄薄一層被子未曾蓋住的地方——塔娜的手,兩只被裹著厚厚的、不知多少層紗布仍滲出血的手,被布帶拴著動彈不得。 不,不止是手,樂臻視線一晃,塔娜雙腳的位置也都裹著厚厚的紗布,被布帶固定住。 樂臻愣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大人小心些,下官等人好容易才止住血,若是碰到傷口,再大出血一回,恐有性命之危?!贬t女上前一步,低聲提醒道。 “這樣活著,不如叫我立時死了?!彼乳]上眼,淚水順著眼角滑下,融在發鬢里,無聲無息,只留下一道淺得幾乎看不見的淚痕。 樂臻茫然地立在那里,良久才反應過來,“人彘”兩個字堵在嘴邊,被她吞了回去。 塔娜就這樣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不再說話,也不掙扎,半點不動彈,安靜得好像隨時會消失不見。 樂臻想要問什么,又住了嘴,拉了喜鵲往外走,到門口,冷風一吹,樂臻才終于緩過神來:“李四兒呢?我殺了她!” “她肚子里還有個孩子,佟國維夫人和隆科多他們護得什么似的。再者,這種事若是沒有隆科多協助,單憑一個李四兒,根本不可能做到?!?/br> “那賤人……”喜鵲嗓子仍是啞的,“那賤人砍了塔娜的手足,還想毒啞了她,如果不是我們發現及時,塔娜如今不知會被怎樣折磨?!?/br> “太醫怎么說?”樂臻用力閉了閉眼,“皇上……怎么說?!?/br> “太醫來了幾回了,命是保住了,可塔娜姑娘醒過來后,幾次尋死。醫女們止血止了幾次,如今太醫們配了安神的湯藥,情況才好一些?!?/br> 喜鵲所說的安神湯藥自然不可能只是安神用的,先前塔娜但凡清醒過來便用力掙扎,幾次讓傷口崩開大出血。太醫們無法,只好在安神的湯藥中加了幾味藥材,叫塔娜無力掙扎。 這一點,即便喜鵲不明說,樂臻也能想到。只是,這法子治標不治本,塔娜若是一直態度消極,如何能好得起來。 “主子爺那里……”喜鵲頓了頓,語氣中難掩不甘,“只派了太醫來,剩下的,說是等李四兒產子再處理?!?/br> 這話的意思,就是只打算處置了李四兒,放過隆科多他們了。即便樂臻認識康熙的時間沒有那么久,她也能明白康熙的想法。 說到底,人類的悲喜并不想通,就算樂臻與塔娜情同姐妹,她能體會到的痛苦也不及塔娜之萬一,更別說康熙與塔娜并不相識。 他理所當然地會偏向自己的表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動手的是李四兒嘛,隆科多也好,佟國維夫人也好,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這回她怎么都不可能讓隆科多好過。 樂臻呼出一口氣,輕聲道:“我不會放過他的?!?/br> 喜鵲沒說話,兩人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房里。冷靜得差不多后,樂臻走到塔娜床邊,揮手叫醫女們暫且都出去。 等她們出去后,樂臻方才俯下身子輕聲耳語道:“好meimei,你只管放心,害你的人,jiejie一個也不會放過?!?/br> “你不好好養著身子,怎么看那些人的下場?” “jiejie,沒法子的?!彼绕v地睜開眼,“隆科多再如何也是主子爺的表弟,李四兒又有了孩子,你可知他怎么說?” “他對那賤人說,‘你只管做,有我呢?!彼葟褪瞿窃挄r,連半點情緒起伏也沒有,心如死灰。 她原以為,即便沒有夫妻之情,她與隆科多也是一道長大的表兄妹。誰知這多年的情誼竟比不上李四兒那賤人的幾句話,就因那幾句話,他便能這樣折磨她。 她長于內宅,心里再沒成算,也不至于看不透李四兒的路數。平心而論,李四兒的手段并不高明,或者說,正因為她又蠢又毒,才能將塔娜害到這地步。 “他這種人,不值得咱們塔娜傷心?!睒氛槿嗔巳嗨鹊哪X袋,“就算他是皇上的表弟又怎樣,他犯下的過錯,又何止寵妾滅妻、縱妾殺妻這一條?!?/br> “jiejie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相信jiejie嗎?” 手下的腦袋微微點了點。 樂臻鼻子一酸,險些落淚,卻還是努力笑著說:“你只管看著,看他們最后都是什么下場。若是那之后,還是不想活,jiejie不勉強你,好不好?” 房間里安靜了許久,終于,樂臻聽到塔娜虛弱無力的回應。 “好?!?/br> 樂臻終于忍不住,又哭又笑,激動地想抱住塔娜,卻又馬上反應過來,這會兒,塔娜全身上下也就頭可以動。 “是不是很疼?”樂臻小心翼翼地靠在床邊,指尖輕輕搭在塔娜的手臂上。 “jiejie,我好疼?!?/br> 淚水止不住的落下來,這些天,她一次也沒有喊過疼,即使是被李四兒做成人彘的時候,即使是額娘來看她的時候。 李四兒巴不得看她□□掙扎,她才不會讓人看了笑話。額娘只會摟著她哭,喜鵲也只會勸她,等臻jiejie回來。沒有人問她疼不疼,可是,真的好疼好疼,疼得她恨不得死掉,一了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