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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她明日竟要嫁給傅如賞,心里便更紛亂無章。 是,他們是沒有血緣關系??墒钱吘顾傲烁禍Y九年的爹,也喊了傅如賞九年的哥哥,一夕之間,關系便如此…… 于傅如賞而言,大抵毫無波瀾。他從未將她們當做家人,不過是當她們是敵人,是小偷。 可是,娶一個敵人做妻子,回家折磨,傅盈歡也無法想通。 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抱住頭,強迫自己不去想。 * 傅如賞又在亭子里靜坐著,青采已經悄悄來過三遍,他似乎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邊院子里是他的官宅,陳設簡單,少爺也不注重這些,便一直這樣住著。偌大一個院子,連些像樣的裝飾也沒有,更沒有綠植點綴。 青采曾勸說過,請人來弄些綠植,被傅如賞拒絕了。他說,那些東西都是多余的,沒什么必要。 雖說話是這樣,可到底是自己住的……青采覺得這房子里毫無生氣,對少爺并沒有益處??伤降资锹犜挼?,既然傅如賞不愿意,他便不再說了。 傅如賞不喜歡人伺候,因此他的院子里除了青采,沒幾人能進來。青采嘆了聲,又靜默地離開了。 傅如賞在光禿禿的亭子里坐著,他撐著頭,在短短的光陰流逝里,竟入了一個很長久的夢境。 夢里面,是雨連綿不斷的上京,清脆的鐘聲響徹鄰坊。 傅如賞還未意識到自己在夢里,因而只覺得甚是疑惑。只因青山書院那口鐘,在他們離開之后,便換了新的,聲音也有所不同。他怎么會聽見從前的下學鐘聲呢? 不過片刻,他便瞧見了無數從書院里出來的學子,撐著傘,彼此間談笑著,計劃著待會兒去哪兒。傅如賞長眉微斂,不解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青山書院是上京最好的書院,自太宗起,便推行書院,宣揚平民也可入學讀書之理念。此后更是令皇子也一并去書院讀書,只是分處不同舍級,上舍、外舍、內舍。 上舍便是其中身份最為尊貴的孩子們所在之處,不止有幾位皇子,亦有些身份尊貴的貴族,如親王之子,以及國公之子之流。傅如賞便在其中。 他越發覺得疑惑,亦覺得眼前這一切很熟悉。正欲起身離開,忽然畫面一轉,他便站在了書院門口那檐下。 傅如賞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什么,便聽見眼前一聲稚嫩的聲音傳來:“那如賞,我先走了?!?/br> 傅如賞一愣,看見七歲的蕭潤同他揮別。 再低頭,便發現了,自己也是七歲的身體。他忽然記起來了,這是七歲的傅如賞,與當今皇帝蕭潤一起在青山書院讀書的時候。 一切身體似乎并不由他cao縱,抬頭望著天。 他沒有傘,因此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被家里人接走,直到寥寥無幾。 傅淵總是很忙,別說來接他,甚至都不會記得他有沒有去書院。至于李蘭心,她若是心情好,便會記得來接他,若是心情不好,便會忘掉一切。而她的心情好壞,又與傅淵掛在一處。 總之這一日,過了酉時,傅如賞仍舊沒人來接。他只好淋著雨回了家,雨下得很大,他卻始終低著頭,護著手中那書袋。 我為什么要護著這書袋呢?傅如賞想。 回到國公府,李蘭心果真心情很壞,摔了滿屋子的東西,與丫鬟在哭訴。見兒子回來,她眼神亮起片刻光芒。 “如賞,你怎么淋得這么濕???都怪娘不好,娘忘了……”李蘭心緊緊把人抱在懷里,很快還胡言亂語起來,又是咒罵傅淵,又是怨恨自己。 傅如賞到嘴邊的話只好咽了回去,還得反過來安慰她。 “娘,我沒事?!?/br>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崩钐m心生下他以后傷了身子,因此身體一直不好,才這么會兒工夫,便又昏昏沉沉起來,被婢女們扶著去休息了。 “小少爺,夫人要休息了,我也帶你回去吧,好不好?” “嗯?!?/br> 臨走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李蘭心,她閉著眼,好似一株已經半截枯萎的牡丹,頹頹然,倚著靠枕。 丫鬟帶他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又讓人給他準備干凈衣服和熱水。待換好衣服,傅如賞便打開了那書袋,從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來一份考卷。 哦,原來是一份考卷。傅如賞看著那份考卷,得了頭名。 后來的一切便都想起來了,那日他帶著考卷等著傅淵回來,料想著父親肯定會很高興??伤钠鹩職馀c傅淵提及,傅淵只是說,“挺好的?!?/br> 冷冷淡淡,甚至于帶了些許嫌惡。 傅如賞想,他怎么會夢見這些呢?他再也不是那個天真到愚蠢的孩童了。 可七歲的傅如賞還沒這么以為,他只是看著傅淵的背影越走越遠,從走廊這一端,遠到了走廊另一段。 那段走廊忽然間被拉得無限長,頭頂的檐瓦在一瞬間消失,滿天的雨絲蓋落下來,他又站在了茫茫雨霧里。 周遭的所有人都撐著傘,只有他淋著雨。 傅如賞又皺眉,這時候,頭頂的雨停了下來。他一抬頭,看見了一把傘。傘柄握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手里,她笑容清淺地說:“如賞哥哥,下雨了?!?/br> 他又覺得奇怪,分明他在這里才七歲,十三四歲的少女為何喚他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