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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里,姜蟬推推兀自怔楞的衛堯臣:“一大群錦衣衛突然冒出來,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又不處置皇后,難道真是承恩公自己的主意?” 第84章 落定 細細的雨滴悄然無聲飄灑著,在天地之間織起一幅朦朧的簾子,街道、屋頂、樹木全籠著一層薄煙,霧蒙蒙的壓在心頭。 帶著雨水腥氣的風撲進車窗,衛堯臣把素鍛車簾放下來,隔斷了外面的寒意,低頭親了親姜蟬的額頭,又咬牙切齒道:“還好你沒事,不然我非宰了這群人不可!” “我算哪個牌面上的人?”姜蟬搖搖頭,故作輕松一笑,“他們忙著放狗咬儲君還來不及,哪里顧得上我?” 衛堯臣也笑了,沉吟片刻道:“皇后大概是想,皇上和老十三都沒了,襄陽侯獨木難支,內閣自從李首輔被迫致仕就沒了話語權,這樣宮里宮外就再無掣肘?!?/br> “剩下的幾個皇子,這些年被老十三和襄陽侯明里暗里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巴不得老十三倒霉,而且誰想登基,也要得到她這位正宮皇后的支持。如此一來,即便有人追查這場亂子,也是用雜耍班子充罪,查不到她頭上?!?/br> 衛堯臣長出口氣,“可惜,算盤打得好,奈何太響了?!?/br> 姜蟬納悶,“你確定和皇后有關?” “沒有十成,也九成九了?!毙l堯臣道,“承恩公頂多在宮外運作,他的手還伸不到宮里來。章貴妃說的好,一個是碰巧,兩個是碰巧,碰巧多了,就是刻意為之!” “照你說的……皇上像是故意張開了大網,單等著人往里頭撲?!?/br> 衛堯臣帶著些許惆悵嘆道:“我也瞧出來了,皇上為什么一開始不出手?雖說沒鬧出人命,可也傷了好幾個人……或許皇上想看看眾人的反應,唉,我心里不大得勁?!?/br> 姜蟬輕輕靠在他的肩膀,“天家無情,這回我算是見識到了?!?/br> 衛堯臣把人摟在懷里,下巴一下下摩挲著她柔順的頭發,“所以我才對那個位置沒興趣,困在四四方方的禁宮里,和朝臣斗心眼,和兄弟叔侄斗心眼,好容易回后宮歇歇,還得提防著哪個嬪妃要害自己,縱然有生殺予奪大權,人生又有什么趣味?” “那咱們就走得遠遠的,”姜蟬倒是想得開,“反正我是不愿意待在那個活墳墓里頭,一想要和一群女人爭寵,慪也得把我慪死!” 衛堯臣噗嗤一笑,更加用力抱住姜蟬,“今天這一鬧,皇上應會定下儲君了,說不定對咱是好事……”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都沒有停,反倒有越下越猛的架勢,翌日早起,大雨已織成了一張嚴密的水網,鋪天蓋地地兜下來,把整個京城都罩在了氤氳的水氣中。 “這天兒,昨兒穿著長褙子還覺得熱,今天就要換夾襖了!”姜如玉一邊和袁嬤嬤收拾衣服,一邊絮絮叨叨,“姑爺天不亮就被叫進宮去了,眼瞅著快午時了,還沒個信兒,你看要不要派人送幾件衣服進去?” 姜蟬失笑,“正經兒的天潢貴胄,宮里還能讓他挨凍?” 姜如玉不好意思地笑笑,瞅著屋里沒外人,因道:“聽老錢說,承恩公被抄家了,整條街道全部禁嚴,老遠就聽見府里的哭喊聲,聽著就慘。那可是國丈老爺啊,宮里是不是出事了?” 宮里的事不好往外說,尤其母親膽子小,姜蟬也不想嚇到她,便含含糊糊地說:“好像觸犯了龍顏,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br> 姜如玉唏噓道:“那么大的公侯之家,說倒臺就倒臺……唉,不過出了這檔子事,皇后應該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了?!?/br> 姜蟬不以為意,暗道還找我的麻煩,只怕她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多雨季節,這場雨斷斷續續一直下著,直到兩日后才有了漸弱的跡象。 屋頂上的積水順著滴水瓦流下,叮叮咚咚敲在圍欄外的美人蕉上,珍珠似的雨珠便從墨綠的葉尖顆顆滾落。 衛堯臣一直沒有消息,姜蟬憑欄而坐,心情就像天上這永遠散不開的陰霾一樣。 “小姐!”金繡一陣風般從游廊那頭刮過來,姜蟬雖成親了,可她一著急,還是習慣性地喊姜蟬小姐。 “姑爺從宮里出來啦!”金繡喘吁吁道,“人已經到胡同口了?!?/br> 姜蟬一直提著的心終于是落回肚子里,拎著裙角急急往大門走,剛過了穿堂,便見衛堯臣站在門檻外和一個內宦說話。 他轉身邁過門檻,從幽暗的門洞里走來,天光斜斜映在他身上,他溫和地笑著,一瞬間空氣都變暖了。 零星的雨絲掠過,幾縷頭發稍稍散亂地貼在額頭,看上去有些疲憊,精神卻很好。 姜蟬靠在廊廡下的廊柱上,歪著頭微微地笑。 衛堯臣眼睛又亮又潤,輕輕拉起她的手,“累你擔心了……你放心,以后不會了?!?/br> 姜蟬覺察到他話里的另一層意思,輕呼一聲,又驚又喜,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 的確和他們猜的一樣,景元帝早就知道姚皇后的盤算,甚至承恩公送什么壽禮的消息還沒傳出來呢,錦衣衛就掌握了承恩公世子和雜耍班子接觸的證據。 景元帝一直隱忍不發,一是想看看諸位皇子重臣的反應,也是在給姚皇后機會,一個容她反悔收手的機會。 可惜姚皇后始終都沒有參到這層意思,她覺得是景元帝在給她挖坑,“既然你知道,為什么一早不說,偏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分明就是想替你那寶貝兒子掃清障礙,省得他落得一個‘弒母’的罪過,你我誰不知道誰,何必充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