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頁
在他的纏吻之下,她僵硬的身軀舒緩下來,臉上那悲郁的、櫻花一般的紅也變得冶艷,甚至整張臉都透出了粉意,像是一朵出水的木芙蓉花。手掌之下,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亦在一點一點升溫。她全身上下唯一理智的似乎只有那雙眼睛了,那帶著淚意的眼底像下了一場大霧,含著茫然和驚顫。 她喝醉了,他乘人之危。他猛地停了下來。 月光安靜地照在他們身上,照在銀白的屋脊上,附近的樹上,街道上,遠處的街市上……遠處街市的燈籠也滅了。整座城池都跌入了睡夢之中。 成玉不明白是否自己也跌進了一個睡夢之中,她呆呆地從連三身上起來,手指撫過自己紅腫的唇,撫過自己的心臟,眼中滿是震驚:“為什么……我不明白……”她輕聲喃喃。她根本沒有搞懂這是什么狀況。這不能怪她。今夜她喝醉了,清醒時的她亦未必能掌控眼下情形,遑論她此時。 她看向連三。他仍躺在瓦楞之上。她的連三哥哥從來都那樣堅定可靠,可此時他望著天上的銀月,神色間竟出現了一絲脆弱,良久,他道:“我也不明白。不過,”他低聲道,“你不用明白?!?/br> “為什么?” “因為,”他閉上了眼睛,“這只是個夢,這所有的一切,明早醒來,你就會全忘了?!?/br> 第十九章 成玉抱著宿醉后頭疼的腦袋在床上坐了半日,也沒想起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顯然她是喝醉了,但怎么喝醉的她全無頭緒,不過她一向如此,喝醉了就老斷片兒,倒也罷了。 用過早飯后她習慣性就要去一趟大將軍府,出門才想起來昨日天步的轉告,就又折轉了回來,無所事事地在后院溜達了一圈,撿了一堆小石片,蹲在一個小湖塘旁,一邊拿小石片打著水漂一邊想心事。 沒扔多久,聽梨響來報,說皇帝突然宣她入宮,沈公公的那個機靈徒弟小佑子已在小花廳候著了。 大熙朝的皇帝成筠是個沒什么兄妹愛的皇帝,這一點可以從他對他們家兄妹關系的定義上看出。相見不如懷念,是他對他自己和他那百十個親妹子之間關系的定位……成玉因出嫁不大需要成筠備嫁妝,他對她的抗拒倒不至于那樣強烈,還能時不時召她見見。 巳時二刻,成玉入了宮,未時初刻,一臉愁容地回了十花樓。 成筠賜了她一套筆一張琴。筆是白玉紫狼毫。漕溪產硯,西蘄造筆。據說這套白玉紫狼毫凝結了西蘄筆莊老莊主畢生的心血。琴則是嶺上柏。嶺上柏,石中澗,不聞山音惹飛泉。這句詩說的是天下四大名琴,而如詩所述,嶺上柏排在四大名琴之首。 成筠將這兩件無價之物下賜給她的當口,成玉就有不祥的預感。果然,伴隨著這兩樣東西,成筠還給她安排了一位畫師和一位琴師做她師父,教導她彈琴作畫,同時還指了一位女儀官,要將她的禮儀也再固一遍。 成筠的意思是,往日因他沒空,故而對她疏于管教,一天天的任她胡鬧,眼看她也長大了,到了要議親的年紀,琴棋書畫總要過得去才成,如此一來,出嫁后方不至于辱沒皇家體面。賜她好筆好琴,也是希望這兩件靈物的靈氣能感染到她,令她在師父們的指點下早日學成。 一聽說那兩位師父并那位儀官日日都會來十花樓督促她,成玉當場心如死灰。她完全沒搞明白像成筠這樣一位日理萬機、連老婆死了都沒空再討一個的皇帝,為什么會有空關心她的德言容功問題。他那么有空他不如先去討個老婆對不對?! 成玉很是頭大。 并且她也覺得皇帝說得沒道理,因她即便要嫁,照老道給她推演的命格來看,大抵也是和親。和親去邊地,大家都大口喝酒大口吃rou,人喝酒都不是拿杯盞而是拿海碗,壓根兒不知道世間還有風雅這兩個字,她琴棋書畫學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還不如去學個馬頭琴,這樣起碼大家圍著篝火跳圈圈舞時她還能有用武之地。 她當場就和皇帝分享了這個看法,成筠凝視了她片刻,揉了揉額角:“那就琴畫照舊,再加個馬頭琴?!背捎裼猩詠淼谝淮胃械阶约赫媸锹斆鞣幢宦斆髡`。 皇帝的圣命下來,十花樓最痛苦數成玉,最高興數朱槿,介于兩者之間的是姚黃。朱槿覺得琴畫禮儀課見天地這么給成玉排下來,她應該沒時間再在外頭惹是生非了,著實給他省心,因此高興。姚黃是朱槿的摯友,因此為朱槿高興,但同時他敏銳地意識到成玉要是沒時間出門瞎逛,那就是也沒時間帶他去琳瑯閣找花非霧了,因此又為自己感到痛苦。 接下來的幾日,對于成玉來說,是她同三位琴畫老師外加一位儀官斗智斗勇的幾日。 儀官在第二天就撤了,因成玉的禮儀其實沒有什么問題,問題只在于她想有禮時她可以當典范,她不想有禮時她就是一個災難。儀官深思熟慮之后覺得這不是一個禮儀問題,而是一個心理健康問題,應該歸太醫院管,她一個搞禮儀的她當然愛莫能助。 古琴師父比儀官多撐了一日。古琴師父至情至性,剛開始也想好好教導成玉,然他空有一顆赤誠的教化之心,卻難敵成玉指下魔音灌耳。這倒也罷了,他努力忍一忍也不是忍不了,但成玉居然還用他的女神、天下四大名琴之首、自誕生日起便只奏大雅之音的嶺上柏彈奏青樓小艷曲兒,師父就崩潰了,當場吐了三升血,抱病遁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