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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盤坐在氈毯之上皺眉思索,不對啊,這高燭青帳、紅燈彩綢,好像是成親才用的東西吧?這么想著,抬手撩開紗帳,打算確認一番,正巧碰上帝君也抬簾入帳。鳳九靜了一下,帝君很自然地走過來碰了碰她的額頭:“醒了,頭還疼嗎?” 她稀里糊涂地搖了搖頭。 帝君的手指在她的額角處停了停,又揉了揉:“看來那醒酒丹還有點用?!闭f著折身去了一旁的木屏風后,一陣換衣聲窸窣傳來。 鳳九仍在云里霧中,隔著屏風問帝君:“營地上是不是又要辦婚禮???” 帝君嗯了一聲。 鳳九不大清醒地咦了一聲:“那今天又是誰的婚禮???” 屏風后的換衣聲停了一下:“你的?!?/br> 鳳九沒反應過來:“我的?我和誰的?” 帝君從屏風后走了出來,一身華服,垂頭整理著衣袖:“除了我,你還想和誰舉行婚禮?” 鳳九愣住了,驚呆了:“是、是我們倆?” 她猛地明白了過來,這是帝君要為她補辦成親禮,也猛地想了起來,昨夜帝君來到溫源谷中那座新房時,自己正同初漪說著什么。帝君一定是聽到了那些話,以為她是在同他要求什么,故而才…… 她趕緊坐正了解釋:“我、我沒有想要你給我補辦成親禮,我說羨慕她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彼g盡腦汁,磕磕巴巴,“那時候我們的成親禮你不在,我、我雖然有遺憾,但那只是因為我是個小姑娘嘛,小姑娘都是這樣的,就會不懂事啊??晌艺娴臎]有在怪你,也不想鋪張浪費給大家添麻煩,我沒有那么任性的!” 帝君走過來坐在了她身邊,將她因為緊張而拽緊了的拳頭握在手心,使她平靜下來:“你沒有不懂事,也沒有任性?!彼粗?,“準備這場成親禮,不是因為你和我要求了什么,只是因為我想給你?!?/br> 他們挨得那么近,又是獨處,少女破天荒第一次沒有親密地偎上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像是在發呆。過了一會兒,眼圈一點一點紅了,偏頭帶著哭腔問他:“帝君……我……我明明很開心,可為什么卻想哭……” 她的眼是很標準的杏眼,眼裂寬,眥角鈍圓,因此顯得眼睛特別大,笑起來和哭起來時,都格外清純生動。 他抬手欲為她撫淚,卻被她抓住了手腕。她抓住他的手,微微偏頭,用臉頰挨了挨他的手背,而后那櫻花般的唇輕柔地貼住了他的掌心。 他由得她如此,眼眸深深,一瞬不瞬地靜靜看著她,然后在她黏夠了他、從他掌心里抬起頭來時,伸手握住了那小巧白皙的下巴。 她迷茫地望著他,眼眸中含著水光,像有些驚訝,不自覺地微微張著口。 他凝視著她的眼,目光下移,拇指撫過她的下唇,微有些用力,那粉色的唇變得豐盈艷麗起來,像開得極艷的一朵花。 他傾身吻了上去。 她的眼睛驀然睜大,雙手不自禁地握緊了他的衣袖。近處的彩燈噼啪一聲,爆出了一個燈花,但誰都沒有在意。 他輾轉吻著那紅唇,而她在那溫柔的輕吻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吉時將至。 神族數百萬將士持斧鉞、衣甲胄,列于頡水之東,恭迎帝座帝后出帳。 東天三聲號角響過,浩浩長河之側雷鼓齊鳴,淵淵鼓聲中,銀發的神尊攜著他美麗的妻子一同走出營帳。兩人皆著紫袍——是三足烏所棲的那棵扶桑樹上的金銀蠶所吐之絲制成的錦袍,以金、銀、瑪瑙、琉璃、硨磲、珊瑚、赤珠七寶裝飾,華麗莊嚴,不可逼視。 二人足下,乃一條綿長的云道步階,直通向建在頡水旁的一座高臺。那高臺極為闊大,乃一整塊碧玉,碧玉中生長出了一棵巨大的天樹,樹干高高刺入云中,樹冠可謂浩瀚,幾乎覆蓋住了半個頡水戰場。 鳳九抬頭,用力去看,分辨出了天樹羽毛般的葉子和珊瑚般的紅色花盞,低聲驚呼:“這不是生在三十三天的天樹之王晝度樹嗎?” 帝君亦遠望著那天樹:“聽你說,二十六萬年后神族成婚,需在女媧處將二人之名錄入婚媒簿子。但如今女媧所領的并非這份差事,神族之婚也并無這個規矩,故而此項是做不到了?!彼栈匾暰€,看向她,“八荒之中,有靈之物,唯三十三天的天樹之王晝度樹可代天地承受住神王之祭,因此三年前墨淵封神時所封的禮官擬定了禮制,規定神王的婚禮,需祭晝度樹,而后晝度樹降下神冠,代天地認可神后的權柄?!?/br> 鳳九仿佛在上一堂歷史課:“夫子居然沒提起過……可我記得后來每一代天君的婚禮,也都沒有祭拜晝度樹啊?!?/br> 帝君看著她困惑的眼,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那可能是因為你所謂的那幾代天君都并非神王?!蔽兆∷氖窒蚰歉吲_而去,“走吧,去看看它為你準備了怎樣的神冠?!?/br> 隨著他們向天樹走近,數百萬將士如海浪一般次第而跪,“恭迎帝座,恭迎帝后”之聲震徹北荒,綿延不絕。 紅日自天邊升起,九天之上忽傳來鐘鳴之音,正是宣示吉時之聲。隨著那幽幽鐘鳴漸響漸遠,曼陀羅、曼殊沙、金婆羅、婆師迦、俱蘇摩、芬陀利等妙花次第降下,頃刻之間,八荒大地俱沐浴在漫天花雨之中。 帝君攜著鳳九踏上玉臺,領著她在玉臺上代表天地的天樹之王面前站定,手中化出金色的晝度樹權杖來,平舉過頭。臺下所跪的數百萬將士亦整齊劃一地執起武器,平舉過頭,執祭禮。甲胄撞擊之聲齊整如一,響徹頡水之東,其莊重威嚴,令人震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