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三殿下步入亭中:“上次見到孤栦君,還是在七千年前父君的大朝會上?!?/br> 亭中之人淡淡一笑:“三公子好記性?!蹦侨苏驹谝粡垥狼?,看樣子先前正伏案作畫。書桌亦是玄晶制成,只不過更為通透,案頭擺了盆幽蘭。他隨手將畫筆扔進筆洗,“實則我已醒了五百多年,只是近幾百年,三公子都不再參加天君的大朝會,故此你我沒有機緣得見罷了?!闭f完又咳嗽了一陣。 冥司之中能上九重天參加朝會者,除了冥主不作他想。國師目瞪口呆。凡世中稱掌管冥司的神叫閻王,閻王廟里供著的閻王像無不兇神惡煞,但眼前這看著很有些病弱的、膚色蒼白的英俊青年離兇神惡煞豈止差了十萬八千里。國師有點蒙。 三殿下淡淡:“大朝會是天君特意開給冥司和凡世的,我掌理四海,與凡世和冥司都不太相干,幾千場參加下來,感覺其實沒什么必要?!?/br> 冥主化出兩張玄晶座椅示意他們入座,又將手邊的畫作疊了一疊,在空出的桌面上化出一套茶具,邊沏著茶邊道:“八荒之中,也只有三殿下敢在大朝會告假,還一告幾百年了?!庇H自將茶沏好后,這位臉色蒼白、但從發冠到衣飾皆為暗色的冥主再次開了口,“三公子從來明見萬里,應是料到了我請你來此是何意吧?” 三殿下低頭摩挲著冥主剛遞過來的白晶茶碗:“孤栦君是想同我做筆交易吧?”國師聽出來三殿下雖然用的是個問句,卻一點疑問的意思也沒有。 冥主又開始咳嗽,咳了好一陣才停下來,神色中增添了幾分嚴肅:“不錯,神族之中,論在魔族中交游的廣闊,數來數去,只能數到三公子頭上。若三公子能替我在魔族尋得一人,那阿布托的溯魂冊,我必然雙手奉上?!?/br> 三殿下把玩著手中的白晶茶蓋:“孤栦君欲尋何人?” 冥主似是忍耐了一會兒才道:“青之魔君的小兒子?!?/br> “哦,南荒燕家的嫡子?!比钕驴戳藝鴰熞谎?,“我記得……叫什么來著?” 國師當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國師連青之魔君是個什么鬼東西都不曉得,無辜地回看了三殿下一眼。 “燕池悟?!壁ぶ鞔卮鹆诉@個問題,表情卻像是完全不想提起這個名字。 “一個神族要尋一個魔族,這魔族的身份還非同尋常,”三殿下笑了笑,“孤栦君尋人的原因是何?” 冥主沉默了好半晌:“是家姊尋他?!眹鴰熥⒁獾节ぶ鞯纳裆悬c咬牙切齒。 三殿下終于將那白晶茶蓋放了回去,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我是聽聞畫樓女君當初游歷南荒時,無意間救了一個少年?!?/br> 冥主微訝:“不愧是你,”停了停,“正是這個因由?!卑櫫税櫭?,又是一陣咳嗽,緩下來后繼續道,“家姊孤傲,四海皆有聞,我也不知她為何竟救了一個魔族,還收了他為徒,醒來后看到她沉睡時給我的留書,也頗覺荒唐。聽說燕儺的這個小兒子除了長得好看外,別的一無是處?!泵碱^擰得極緊,滿心不愿卻逼不得已這個意思躍然眉上,“如今我仍覺此事荒唐,不能明白家姊她為何會收這么一個蠢材為徒,但也不得不盡力,否則她醒來之時我無法交代?!?/br> 三殿下看了國師一眼:“你好像有話說?” 這種場合本不是國師能開口的場合,連三和謝孤栦一番對話國師也基本上沒太聽明白,不過關于謝孤栦說不懂他jiejie為何要收一個蠢材為徒這事兒,國師的確有自己的見解。國師遲疑了片刻,向謝孤栦道:“貧道是想著,冥主既說那位小燕公子長得好看,興許正是因他長得格外好看,令姊才破例收他為徒?!庇窒蜻B三,有些訕訕地:“三殿下也知道這種事我們凡世有許多了?!?/br> 孤栦君立刻哼笑了一聲,不以為然:“若論容貌,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是青丘白淺,第二美人便是冥司畫樓,燕池悟再好看,總好看不過畫樓她自己,她為何要因一副不如她的皮囊而對燕池悟另眼相看?” 三殿下亦道:“八荒美人譜上,畫樓女君是略遜于青丘白淺,不過我也并不覺得白淺是最美的那一個,此事見仁見智罷了?!?/br> 聽得此言,謝孤栦面上現出滿意之色,沒再繼續為難國師。國師卻在心中搖了搖頭,想著冥主殿下你真以為三殿下潛臺詞里夸贊的是你jiejie么,你太天真了。 國師一時間覺得自己很是敏銳,但又有點心灰意冷,因他作為一個道士,其實不應該在這種事上這樣敏銳。好道士們,一般都不這樣。國師憂愁了片刻。 沒多久連三便辭別了謝孤栦。 回程時國師沒忍住一顆求知好問之心,煩了連三一路。一路下來,國師才明白白冥主謝畫樓與黑冥主謝孤栦姐弟執掌冥司有些特別:這兩姐弟自出生之始便從不同時現世,白冥主執冥司時黑冥主沉睡,黑冥主執冥司時白冥主沉睡,因此謝孤栦才會說他jiejie留書給他令他照顧小燕。 同時,國師也明白了連三為何突然要尋找人祖阿布托的溯魂冊。 原來來冥司時三殿下已詢問過紅玉郡主關于南冉古書中所記載的祖媞神紅蓮子之事,但郡主回憶中,原冊中對祖媞神仙體化為紅蓮子后的去向并無記錄,他們所見的那一頁空白,在原冊中亦是一片空白。查找祖媞神的線索因此又斷了。 不過正巧他們此行是來冥司,冥司中藏著凡人的溯魂冊,故而連三他便順道來跟冥主借一借阿布托的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