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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笑了,那笑卻也是冷冷的:“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她不知所措,憋了半晌:“是的吧?” 他抬眼:“那我說我是你的郎君,你就認我做郎君了?” 她愣了一愣:“……不能吧……”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那為何我說要做你哥哥,你就讓我做了,要做郎君,你卻不讓我做了?” 她呆呆地:“我又不傻啊,哥哥和郎君,能一樣么?” “有什么不一樣?” 她腦子突然轉得飛快:“那假設都一樣,連三哥哥你又為何非要計較是哥哥還是郎君呢?” “嗯,你是不傻?!彼麣庑α怂频?。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但她也不是真的想要他回答。她斟酌了一下:“所以我想,連三哥哥你那時候拒婚,是因為你注定要成為我的哥哥呀,我們之間的緣分,乃是兄妹之緣,這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呀?!闭f完她想了一遍,自覺沒什么問題,抬頭看向連三時,卻只接觸到他冰涼的眼神。僅看了她一眼,他便像受夠了似地轉過了頭,冷笑道:“天注定,就你還能知道什么是天注定?” 她心里咯噔一聲,感覺他這是氣大發了。 她一點一點挪向床沿,挪得靠他近了些,試探地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垂了眼,目光落在她作怪的手上,但并沒有撥開她。她就自信了些,鼓勵了自己一下,挪得更加靠近他,又試探著將臉頰挨過去。她輕輕蹭了他的手臂一下,仰著頭抬起雙眼看他,聲音軟軟的:“連三哥哥,你不要生氣,我錯了?!?/br> 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但她明白只要她認錯他就一定會消氣,伺候太皇太后時,她若犯了錯,只要這樣撒嬌,她老人家就一定會原諒她。 她感到了連三的手臂有一瞬的僵硬,她也搞不清這僵硬是為何,但他既不言語,身體也沒有給出要原諒她的信號。她不禁再接再厲地又蹭了一下他的手臂,還順著手臂向下,將臉頰移向了他的手掌。 不用她再做什么額外的小動作,他的手掌已攤開,因此她的左頰很輕易地便接觸到了那溫熱的掌心,她在那掌中又蹭了蹭,側著臉輕聲問他:“連三哥哥,我們難道不要好、不親了嗎?” 他依然沒有回應她,但他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過她,他的瞳色有些深邃。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同人撒過嬌,但這招撒手锏百試百靈,她很有自信,并不真的擔心連三會哄不回來。 在連三的凝視中她閉上了眼,嘴角微微抿起來:“我知道連三哥哥并沒有真的生我的氣,我們還是……”話還沒有說完,她感到貼住她臉頰的手掌動了動。 她立刻睜開了眼。他的手指已握住了她的下巴,他用了巧勁,迫使她的上身整個挺直了,她的臉便靠近了他。 “你錯在哪兒?”他問她,聲音低得仿若耳語。而那樣近的距離,她不由得不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張臉上。她頭腦發昏地想,哪里錯了,我怎么知道我哪里錯了。 “既然不覺得自己有錯,那道什么歉?”他繼續追問她,語聲卻不是方才那樣冷淡了,她心中想,是我的撒嬌起了作用,所以還是要道歉,還是要撒嬌。然后她感到他的手離開了她的下巴,卻沿著下頦的弧線,移到了她的耳垂。 他像是在體味一件工藝品,手指劃過沉香木圓潤的弧面似的劃過她的肌膚,帶著品評和賞鑒。她難以辨別撫觸著自己的指尖是否含著什么情緒,她只是感到耳垂有些發癢,可身體卻被定住了似的,不能抬手去撫摸確認。 在他深邃的眼神之下,她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荒謬感,不由得喃喃:“連三哥哥……” 他笑了一下,更加靠近她,他們的面頰幾乎要相貼了,他在她耳邊低聲:“并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想靠撒嬌過關,是嗎?”她隱約覺得他們貼得太近了,他身上的白奇楠香讓她有些頭暈目眩。當他轉過臉來正對著她時,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的雙眼。 他的眼睛很好看。她有無數比喻可以用來形容此時他那雙鳳目,或者他的目光。那目光是克制的,卻也是惑人的,就像柔軟的樹脂蓄意收藏一只蝴蝶,只待她一不小心跌進其中,便要將她永遠定格似的。那些琥珀,便是那樣成形的。 她感到了一點懾人的壓力,因此閉上了眼睛,但卻沒有忘記回答他的責問:“我的確沒有說錯啊,都是注定的,”她想了想,又輕聲道,“難道放在今日,皇祖母再賜婚,連三哥哥你就會改變想法娶我嗎?” 話出口時,她感到他屏住了呼吸。這可太過稀奇,每一次都是他將自己嚇得要屏住呼吸,他也被她提出的這個假設驚嚇住了么? 她一瞬間便忘記了他帶給她的那些壓力,有些想笑。她偷偷睜開了一只眼睛,繼而是另一只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有些怔忪。 “你不會想娶我的?!彼α?,有點得意似地,“你也會覺得奇怪啊,因為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做了你的meimei?!?/br> 連三怔忪的目光終于聚焦,落回了她的臉上,他一點一點松開了她。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但對她的結論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 燈花又爆了一聲,他靜了片刻,轉身再次取了那把銀剪。他剪了燈花,卻沒有再回到她的床邊,只是站在鶴形燈旁沉思了一會兒,然后道:“那么,我們重新回到最初我問你的問題上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