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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三殿下動容的,并非是長依,而是長依對桑籍逾七百年不變的那一份癡情。 大約“無常之空”令三殿下他感覺荒蕪,他未曾見到這世上有“非空”之物,而長依對桑籍那份恒久的癡情,令他覺得那也許會成為一種“非空”,因此令他格外珍視罷了。 他舍掉一半修為也要令長依保住性命,不過是因為,只有活著的長依才能向他證明這世上也許真的有“非空”之物。 仙途漫漫,皆是荒蕪,這一切三殿下他都看得透透的,但三殿下他大概并不愛這樣荒蕪的漫漫仙途。所以三殿下他自己有時也會說長依于他而言不同,她確是不同的,只是這不同,同兒女情長全無關系罷了。 日頭烈起來,街上喧鬧聲益甚,這是人間。 天步瞧著眼前一臉愁思的少女,她長得頗似長依,此時臉上的表情更是像極了當初長依避在偏處一人為桑籍傷情的時候。 但如今她已記不得桑籍。 片刻前她問道三殿下對長依是如何想的,對她又是如何想的。誰能料到長依在凡世重生,卻對三殿下生了情意? 天步再次嘆了口氣。 煙瀾她對三殿下生出情意并非好事。 凡世中的確有那樣充滿旖思的話本,說什么英偉天神降臨凡世千般苦尋萬般苦尋只為尋回失散的前世真愛之類,戲臺子上演一場就能引得大姑娘小媳婦兒哭一場。但那終歸是話本故事罷了。那樣為愛如何如何的天神,決然不會是這四海八荒的年輕水神,九重天上的連三殿下。 第五章 自一年多以前成玉離開平安城,開源坊的蹴鞠隊日進十斗金感覺失去了精神領袖,踢什么賽都懨懨地。踢著踢著懨著懨著就不怎么在京城各大蹴鞠賽中露面了。 作為萬年老二的安樂坊日進斗金隊終于得以冒頭,在京城蹴鞠界橫行一年,殊無敗績,遂成一霸。霸了半年,忘了自個兒是日進十斗金手下敗將這回事,把隊名給改成了獨孤求敗。結果改完隊名的第二天,他們的克星玉小公子就回京城了。 然后第二旬,他們的克星玉小公子就滿足了他們獨孤求敗的愿望,領著日進十斗金把他們給端了。 當頭的烈日底下,日進斗金的各位英雄好漢們,熱淚盈眶地,從十五比三的比分牌子上頭,從成玉漫不經心歪著頭撩起前襟擦汗的動作里頭,以及從成玉撩起前襟擦汗時看臺上大姑娘小媳婦兒們熾烈得能熔鐵化銅的視線里頭,看到了終極…… 平安城大姑娘小媳婦兒們的偶像,蹴鞠小霸王成玉玉小公子正蹲在好友李牧舟的生藥鋪子里一張一張數贏回來的銀票,有些感慨地對蹲在她對面亦在數銀票的李牧舟發表感想:“都是血汗錢啊?!?/br> 李牧舟點頭道:“沒人相信你們隊能贏日進斗金他們十個球,虧得我膽子大,跟了你一把,這一票贏的夠開三個月義診了?!?/br> 成玉埋頭從數好的銀票里頭抽了三張出來,將剩下的全推給了李牧舟:“給,夠開一年義診了?!?/br> 李牧舟納悶:“你不是缺錢嗎?” 成玉將三張銀票疊成小小的豆腐干裝進荷包里頭拍了拍,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沒事,我賺錢快,這三張救急夠了?!?/br> 聽聞鋪子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成玉撲通一聲歪地上,嘴唇都嚇白了,和李牧舟比口型:“朱槿怎么來了?他知道我讓你代我賭球了?”她有點站不起來,爬著往后室躲,“完了我要被打死了?!?/br> 李牧舟也一愣,但迅速鎮定:“我不會供出你的,你放心好了?!币贿呇杆俚貙y票塞進胸口一邊將成玉滾巴滾巴揉進了病人躺的床底下,還踹了一腳,自個兒則正襟危坐在床沿,順便撈起一本書。 仁安堂是個前店后院的格局,鋪子連著條小走廊,直通天井,廊道入口處辟了個小間出來以供重病之人休養,因此只擋了條深色的布簾子。 朱槿站在布簾子跟前敲了敲門框才掀簾而入,李牧舟假裝自個兒正全神貫注在手中的書冊上頭。 房中明明還有兩張木頭凳子,朱槿卻偏偏也坐到了床沿上。成玉趴在床底下,瞧著橫在她鼻子跟前的朱槿的一雙靴子,緊張得手直發抖。 朱槿溫聲向李牧舟:“我來看看你的傷如何了?!?/br> 成玉想起來,她上次走夜路不小心掉河里,被救起來時去了半條命,朱槿的聲音也沒有此刻一半這么關懷。她不禁好奇起來,小李到底受了何等重傷? 正胡思亂想,卻聽李牧舟自己也挺疑惑:“傷?什么傷?” 然后一陣窸窸窣窣,朱槿似乎執起了李牧舟的衣袖:“昨日削藥材時,不是在這兒劃了道口子?” 李牧舟的左手食指上,是有一道口子。但那是道稍不注意就看不出是個傷口的口子。 成玉全身心都沉默了。 朱槿關切地問李牧舟:“會不會留疤?” 成玉在心里冷酷地幫李牧舟回答:“應該很難?!?/br> 李牧舟本人似乎根本沒考慮過會不會留疤的問題,輕快地道:“無所謂吧?!?/br> 就聽朱槿沉聲:“無論如何,這幾天不要做重活,藥膏要記得涂,”又道,“你收進來準備切的藥材,我都替你切好了,因此別再在院子里搜羅著忙來忙去?!?/br> 大概是聽到不用干活,李牧舟傻高興地哦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