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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頭灣和鯨落村早些年頭在行政建制上曾同屬一片兒,所以這么多年來一直共用一個公墓。 巧妹曾經和張靖提議說,想要去公墓轉一轉,如果找到了mama的墓碑,就說明mama真的不在了。 這當然是個很殘酷的想法,況且公墓只在清明節對外開放,所以巧妹他們一直也只是說說,從來沒有付諸實踐過。 直到這一次,巧妹被奶奶當眾訓斥,她覺得有點下不來臺,也覺得很委屈,自己明明不是故意的,何況自己已經道過歉了! 她完全不明白大人世界里的彎彎繞繞,一個人窩在屋子里越想越憋屈,便在傍晚時分趁著奶奶忙著料理晚餐的時候,悄悄溜出了家門,直奔她和張靖常去的海灣。 幸好,張靖也在海灣。 沒有事先約定,他站在那里等她。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夜闖公墓,你敢不敢?” 巧妹跑得大氣直喘,一見面便迫不及待地問張靖。 “……” 張靖盯著眼前的女孩兒,頗有些莫名其妙,只當她是一時興起,所以并不搭話,只是默默地從兜里掏出兩塊水果糖,像往常一樣遞過去一塊。 糖果在口袋里放得時間久了,被體溫融化了表層,糖紙黏在糖塊上,剝開的時候還拉著絲。 巧妹并不在意,把粘在手指上的糖漬往褲子上抹了抹,接著又問了一遍: “去不去?” 看到女孩兒堅定的眼神,張靖這才相信,她是要來真的。 “發生什么事了?” 張靖猶豫地問。 巧妹用舌尖將嘴里的糖果翻了個個兒,砸吧了下嘴,有些大舌頭地回道: “我想明白了,反正結果橫豎只有一個,那不如早點揭曉來得痛快?!?/br> 夕陽將巧妹的臉照得清透紅潤,張靖一時怔愣,嘴巴比大腦先于一步,做出了令他后悔不已的決定: “去!” 公墓坐落于鯨落村偏僻一隅,他們先是搭便車,然后徒步,等最終抵達已是漆黑的夜。 圍墻下,張靖的腿直打顫,但面對已經完全慫掉的巧妹,他不得不強裝鎮定。 沒辦法,誰讓他是男人… 咳咳… 男孩兒呢?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墓碑立得雜亂,他們一路磕磕絆絆,借著月光仔細查看每一塊碑上的名字。 在這個過程中,張靖心里一直忐忑,因為他擔心,擔心會真的看到自己mama的名字。 還好,他沒有找到。 直到巧妹在一塊墓碑前站立不動,他反應了片刻終于意識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巧妹的面前是兩塊并排而立的碑,看上面的黑白照片和姓名,便可大致猜想到墓碑的主人是誰。 那是巧妹的爸爸mama,照片上的他們很年輕,巧妹有著和她mama一模一樣的挺巧的鼻子,以及一雙濃眉大眼。 “你mama可真好看!” 張靖忍不住說道。 巧妹盯著照片不說話,很長很長時間里,周遭只有聒噪的蛙鳴,腳邊不時有蚊蟲叮咬,她卻像個木頭人模樣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很久,見身邊的人太過沉默,張靖擔心地碰了碰巧妹的胳膊,輕聲問道: “喂,你沒事兒吧?” 木頭人終于像被施了魔法般有了生氣,撇了撇硬吐出幾個字: “她不是我mama?!?/br> “嗯?” 張靖疑惑地重新看了看照片,目光在巧妹和照片之間逡巡。 照這個相似程度,著實不該認錯啊。 “她不是我mama?!?/br> 巧妹深吸一口氣,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在自我安慰: “她只是長得很像,又恰巧和我媽重名而已,但她不是我mama?!?/br> 巧妹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說: “你看,她長了一張鵝蛋臉,可我是圓臉,我們一點兒都不像?!?/br> 月光清冷,巧妹的臉頰好像有一道銀色的水痕,張靖抹了抹眼睛想再看得真切,巧妹卻突然蹲在了地上,往碑前放上一束黃色的小花。 那束黃色的小花,是巧妹在來時的路途中采摘的,一直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護著,有幾朵已經蔫兒了,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花瓣兒。 巧妹將花束重新整理好,仔仔細細地嘗試著最好的擺放位置。 “雖然她不是我mama,但還是給她獻束花吧。 墓碑都落灰了,也太孤獨了?!?/br> 巧妹用袖子將墓碑上的灰塵撣落。 張靖抽了抽鼻子,也學著巧妹的樣子,把墓碑周圍的雜草拔除干凈。 巧妹又深深望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然后拍了拍手掌中的灰,笑著對張靖說: “好啦,我們走吧?!?/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就在他們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背后傳來野草窸窣的腳步聲。 他們嚇得呆滯在原地,氣血上涌,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在他們的頭頂炸開: “好哇,終于被我逮到了?!?/br> 第50章 孫建國是個怪老頭——這是鯨落村全體村民的共識。 連黃發垂髫的小兒都知道, 遇到孫建國必須繞著走。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年紀,也沒有人知道他從哪里來,獨來獨往是他的常態, 而跛腳是他的標簽。 他不笑的時候,臉上的橫rou一條一條的,看上去像個吃人的怪胎, 可當他笑的時候,癡傻的表情又會讓人質疑他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