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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夠了沒?” 男人竟然毫不掩飾地露出譏誚的表情: “要不是聽說,還真看不出來?!?/br> 要不是聽介紹人說你是個瘸子,少了半邊小腿,還真看不出來呢。 何羽茜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此時的她選擇留下來,完全是出于想要扳回一局的倔強。 “怎么? 殘疾人不配坐下來?” 見面到現在,對方并沒有一句自我介紹,甚至沒有請她落座的任何示意。 那男人聽到這話卻莫名其妙顯得很開心,只見他突然起身,座椅在他身后發出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何羽茜就是在他起身后發現不對勁兒的——這個男人的一條腿,呈45度往右彎曲,行走的姿勢顯得異常扭曲。 迎上何羽茜毫不掩飾的詫異,那男人只是保持著一貫的譏笑,然后拉開對面的座位,向她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叫汪荃茹?!?/br> 簡短的介紹后,服務員開始上菜,兩人均是沉默。 菜色很清爽,竟然都是何羽茜喜歡吃的料理,但此時此刻她卻沒有絲毫進食的欲望,心中一股憤懣擁堵著。 所以,是介紹人故意隱瞞了對方的身體狀況? 還是母親為了逼她出來相親,選擇了避重就輕?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明確了一個觀點,那就是她何羽茜被劃撥到了一個固定圈層,而那個圈層的人與肢體健全無關。 “怎么? 殘疾人不配和美女共進晚餐?” 汪荃茹嗤笑地回敬了她一句。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殘疾人對殘疾人,或許這就是世人眼中的相配?!?/br> 何羽茜不搭話,兀自感慨,冰涼的檸檬水灌腸而下,冷不丁一個哆嗦。 聲音很輕,卻全部落進汪荃茹的耳朵里,“那你呢? 你覺得我們配嗎?” 何羽茜抬眼,對面的男人眼神清澈,完美的五官刻畫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容顏,只可惜他和自己一樣,早早折了翼。 “般配這個詞,從來都是外人的定義,人生百年而已,我只想遵循內心的感受?!?/br> 這話說完,汪荃茹放聲大笑。 “所以何小姐覺得,我們殘疾人擁有自由選擇幸福的權利?” “我之前加入過一個互助小組,發起人是個身材強壯的健身達人,在我剛出事意志最為消沉的時候,他給了我很多鼓勵?!?/br> 何羽茜緩緩說道。 “他熱愛一切極限運動,哪怕他和我一樣只有一條腿。 他告訴我,不必在意外界的目光,因為生活是自己的?!?/br> “他有個相戀多年的女友,在他不幸遭遇意外截肢后也不離不棄,我曾經一度覺得他很幸福?!?/br> “曾經一度?” 汪荃茹問。 “是的,曾經一度,我把他當做精神導師。 可惜——”何羽茜哽咽,難以繼續描述后面的故事。 “可惜什么?” 汪荃茹追問。 何羽茜舉目眺望窗外的街道,淡淡地說: “可惜他死了,自殺?!?/br> 第34章 他叫馬子艦, 何羽茜最初認識他是在一個本地論壇,他發帖子招募登山愛好者。 那時的何羽茜剛遭遇車禍的打擊,頗有些自怨自艾, 當她無意中點開馬子艦的主頁,看到他佩戴著義肢意氣風發的模樣,內心的震撼呈幾何級擴張。 后來他們認識了, 也是因為馬子艦組織的活動,何羽茜認識了一幫境遇相同的伙伴,他們互相鼓勵,一起參加各項戶外活動, 何羽茜內心的陰霾也因此撥云見日。 她從來沒有想過馬子艦會自殺,因為相識一年多以來,他一直給她陽光開朗的印象,他說極限運動會讓他在刺激中忘記傷痛, 他想向別人證明就算殘了一條腿, 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他依然可以做到。 馬子艦的最后一篇博客日志永遠停留在2015年的夏天, 那是他的絕筆信。 信中 ,他第一次流露出絕望的姿態, 他說: 原本我以為可以,但我錯了。 我永遠也跨越不過那道藩籬, 那是我和她無法在一起的全部證據。 澳洲的湛藍天幕下,馬子艦嘗試了他人生中最后一項極限運動——跳傘,只是他沒有打開傘翼, 而是放任自己自由落體, 將那具殘破的軀體永遠留在了太平洋無垠的激流中。 關于馬子艦自殺的原因, 他們的圈子里流傳著很多不同版本,有人說是因為馬子艦女友的父母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 有人說是因為他求職屢屢受挫,生活已經無以為繼,也有人說他其實患有嚴重的抑郁癥,跳傘當天他忘了吃藥…… 莫衷一是的猜測,只能為這起悲劇增添幾滴遺憾的眼淚。 隔了半年,馬子艦的女友舉辦了一場隆重甜蜜的婚禮。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而馬子艦的墓碑前因為很久沒人探望,漸漸長起了雜草?![匿在繁華鬧市的私房菜館。 何羽茜平靜地講完馬子艦的故事,汪荃茹聽得入神。 “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br> 汪荃茹用手支起下巴,眼神熱烈地盯著眼前人。 “哦?” “你總是對別人懷著近乎仁慈的悲憫,卻又把自己偽裝得滿身是刺,我很好奇,這樣的佯裝堅強,不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