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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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廢物。佘宴白這會沒有敖夜在旁提供氣息療傷,身體正難受得緊,嘴上便毫不留情。 我待會就教美人你知道我是不是廢物了。柳宏遠直起腰,一腳踢開礙事的棍子,又走近了兩步,笑瞇瞇道。 他黏膩的目光落到佘宴白勾人的眼尾,又一路滑至精巧誘人的紅唇,在看到那修長脖頸上的喉結時,頗為可惜道,竟是個男子,唉,罷了,只要臉好看,男子也行,正好我還試過呢。 哦,我等著。佘宴白眼底彌漫著冷意,紅唇卻一彎,暗示道,此處人多,我們總不能席地幕天吧? 柳宏遠點點頭,笑得惡心,放心,本公子自然不會委屈了美人你,我那帳篷里有床榻,上面鋪著價值千金的天蠶絲被。美人你只要躺上去,就不會再想起來。 語畢,他就要牽起佘宴白手,纖柔白嫩,若是握在手中,一定舒服極了。 佘宴白打開他的手,自顧自地起身。 夏風拂過,衣袂飄飄像一朵盛開青荷,卻不知這荷剝開里頭是紅的。 走吧。佘宴白抬頭望了眼逐漸西斜的旭日,眼睛微瞇。 今天可真不是個好日子,討厭的東西接二連三地來。 柳宏遠對美人一貫寬容,于是走到佘宴白身旁領路道,美人隨我來。 一如他來時那般,又被一群人圍著離開,只是這回多了個步步生蓮的美人。 丹藥的藥力消化完畢,阿寧迷迷糊糊地醒來,剛坐起來,就依稀看到佘宴白被人帶走的身影,瞬間驚醒。 壞了!哥哥被壞人抓走了! 第7章 斜陽垂落遠山,昏黃的云霞在遙遠的天邊舒卷開來。 敖夜抬手抹掉眼皮上的汗水,快步穿過一片稀疏的樹林,剛踏上官道就眼前一黑。他手腕一翻,霜華劍入地三分,才勉強撐住身體。 他太累了,甚至記不清自己已經跑了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 耳鳴目眩,敖夜雙手緊握劍柄,低著頭,單膝著地,如一尊沉默的石像肅立在道旁。 許久,耳畔嗡鳴聲漸止,模模糊糊傳來一道驚喜的呼喚。 太子殿下?您可是太子殿下? 敖夜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眼里映出一張胡子拉碴的陌生臉龐,啞聲道,你是? 在下孟天河,懷遠將軍獨子,見過殿下。孟天河朗聲道,在他身后不遠,是一支風塵仆仆、隊列整齊的兵士,皆如他一般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縱使被南境的水土養了多年,還是磨滅不了他們骨子里屬于北境人的痕跡。 見過殿下!眾將士聲若雷霆。 天河見過孤?敖夜站起,挺直了脊背,朝將士們微微頷首。他微一用力,抽出霜華劍,指腹摩挲著劍柄,心中不敢放松。 孟天河撓了撓頭,指著敖夜手中的劍,憨笑道,嘿嘿,當年葉老將軍把鑄造這劍的料子交給了我爹,我爹去尋鑄器大師鑄劍時帶著我,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且我雖然未曾見過殿下,但殿下眉眼間依稀有幾分葉老將軍的影子,特別好認!絕對不會有錯! 敖夜低頭望著霜華劍,樸實無華的一柄長劍,唯有舞動時才可窺見一絲神兵利器的冷芒。 他與外祖父有緣無分,生前不曾謀面,死后亦不曾去北境墳前跪拜過。 殿下,此行來的都是我爹從北境帶過來的老兵。孟天河忽然壓低了聲音,所以殿下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 你們可有藥?敖夜嘆道,手腕一轉,霜華劍入鞘。 孟天河一愣,隨即顧不得尊卑往他身上摸去,焦急道,殿下受傷了?也是了,派去江寧府的斥候傳回消息說您幾天前落水了。哎,老姜頭,快過來!殿下受傷了! 名喚老姜頭的隨軍疾醫頭發上已有白絲,但聽到召喚跑過來的速度卻不輸正值壯年的兵士。 來了,來了。老姜頭把背上的大包扔在地上,解開后取出一個小葫蘆,急忙忙倒出一粒藥丸就要塞進敖夜嘴里。 敖夜一時不備,上衣被孟天河扯得亂糟糟,回神后又差點被強塞藥丸,于是忙后退幾步,皺著眉道,不是孤,孤是為旁人尋藥。 孟天河這才松了口氣,大掌往胸口拍了幾下,嚇死老子了???,不是,我是說嚇死我了。 殿下要什么藥?老姜頭指著地上的布包豪氣道,隨便挑。 敖夜便低聲描述佘宴白與阿寧的狀況,老姜頭聽完后眉頭緊皺,沉思片刻后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rou疼道,吃這個,能保命。其余的得等老夫見過病人后才能開藥。 孟天河瞪大了眼睛,拍了拍老姜頭的肩,喃喃道,我上次差點沒了半條命,也沒見你給我吃一粒。 他用力過大,老姜頭肩膀一疼,瓷瓶從手中脫落。 多謝。敖夜眼疾手快,接住后緊緊攥在手心里,天河,可否借我一匹馬,我需盡快趕回去。 當然。孟天河打了個呼哨,一匹高大神氣的白馬便噠噠噠跑過來,這馬跑得快,殿下請。 敖夜翻身上馬,握住韁繩道,事不宜遲,孤先行一步。 想了想,他眸光暗沉,天河,孤能否信你? 孟天河當即單膝下跪,仰望著白馬上的男人,嚴肅道,北境兒郎只認葉氏,只要您和娘娘開口,萬死不辭! 敖夜定定地看了他一會,道,那么,少將軍便繞道在去往江寧府的必經之路等孤吧。 遵命。孟天河心中一緊,恭敬道。 敖夜雙腿一夾,白馬如離弦的箭一般往前奔去。 老姜頭收拾好布包往背上一甩,遙望著馬背上的人,嘆道,殿下若生長在北境,定能成為比老將軍更神勇的戰神,唉,可惜了 孟天河雙手叉腰,笑道,殿下可是要繼承大統的人,戰神便由我來當吧哈哈哈 老姜頭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難啊。 * 敖夜一路快馬加鞭,在斜陽完全沒入遠山時終于趕了回去。 他下馬后摸了摸白馬的頭,回去吧。 白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蹭了蹭他的手后噠噠噠跑進夜色深處。 他人呢?敖夜上坡后沒看見佘宴白,卻看見阿寧面色已然恢復正常,正在他爹身旁擰著眉來回踱步,聽見敖夜的聲音后先是一驚,接著面露喜色。 大哥!你可終于回來了!小哥被知州家的公子帶走了! 多久了?敖夜皺眉道。 阿寧低下頭,愧疚道,你剛離開沒多久,知州家的公子就來了。 他知道佘宴白往他嘴里塞了東西,他才好過來,就連他爹的臉色看著也漸漸好轉,想來也是佘宴白的功勞。然而當佘宴白遇到麻煩,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敖夜面沉如水,繞過阿寧,快步往中心處的帳篷走去。 知州公子在哪個帳篷?敖夜隨手抓住一個官差。 官差欲怒,卻在看到敖夜幾欲噬人的目光時瑟縮了一下,老實道,最、最大的帳篷就是。 敖夜丟下官差,環顧左右后往一處奔去,待到時,霜華劍出鞘,凡有阻擋者,盡數被擊退。 阿白!敖夜揮劍撩開門簾,一抬眼,卻被里頭的場景鎮住。 帳內一片昏暗,只雕花木床上鑲嵌的數顆夜明珠散發出微弱的熒光,照出側臥在潔白絲被上散著長發的佘宴白。 他閉著眼,昳麗的眉眼在熒光下顯得靜好,修長的身軀如連綿的青山,蜿蜒起伏,錯落有致。 似乎有他在的地方,珠寶玉石皆失光澤。 你再晚來一會,我便睡著了。佘宴白掀開眼簾,目光幽深,與閉目時不同,睜開眼的他如妖似魅。 床邊的凳子上放著精致小巧的香爐,絲絲縷縷的香霧從鏤空處鉆出,在床榻間繚繞。 敖夜一身肅殺褪去,默默走近,門簾在他身后重重落下,遮住帳內的光景。 半途中,他踢到一物,神志才從迷幻的夢中回到現實。 敖夜低頭一看,是一長相輕浮的錦衣公子,于是腳下用力,生生踩斷了他的腿。 佘宴白輕輕一笑,呦呵,你脾氣不小嘛。 敖夜在床邊坐下,問道,身體如何了? 我還以為你會先問我有沒有被欺負了呢?佘宴白幽幽一嘆。 然而一向只有他欺負旁人的份。 敖夜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下佘宴白的臉,冷,很冷,像捂不熱的冰雪。 他突然懷疑眼前的青年是否是人,一個沒有溫度的存在,又生得貌美,初見是在無名破廟,怎么看都像是從幽冥爬出來專門奪取過路人魂魄的艷鬼,又或者是深山野林走出來奪人精氣的精怪。 總之,他是美麗又危險的存在。 只是,佘宴白不像鬼魅般懼怕烈日,也不像精怪會令與之相處的人日漸虛弱。 敖夜定了定神,揮去腦中莫名的猜想。 摸夠了嗎?佘宴白薄唇似彎非彎,我原以為你是個君子,不想竟是個登徒子,嘖。 敖夜像觸電了似的縮回手,拿出老姜頭給的瓷瓶,先倒出一粒丟進嘴里咽下,片刻后確認沒問題,又倒出一粒送到佘宴白嘴邊。 你先吃一粒。敖夜道,最遲后天,便能見著大夫。 佘宴白垂眸,動了動鼻子,嗅出敖夜掌心里的藥丸在凡間算的上是圣品,可惜對他的傷勢卻毫無作用。 我吃了,應當于身體無礙。 敖夜甫一說完,就見佘宴白低頭就著他的手,伸出一截紅舌卷住藥丸吃下。 如瀑青絲順勢滑下,柔軟細膩,便是天下最好的綢緞也比不上。 帳外周遭傳來笨重的腳步聲,還有兵器摩擦發出的響聲。 忽然,門簾被一把撩開,烏泱泱闖進來一群手持刀棍的官差。 賊人,快交出我兒! 第8章 殿下,馬車已經備好,您看您何時啟程?興州知州柳明志瘦長的臉上堆滿了笑。 在他身后,是一輛馬車與數十個帶刀的官差,以及坐在一張臨時趕制出來的輪椅上的柳宏遠。 昨夜,柳明志帶人闖帳篷欲救寶貝兒子,面容兇惡,殺氣騰騰,張口閉口皆是敢動他兒子一根毫毛,就把他們大卸八塊。 敖夜只回頭淡淡看了一眼,掏出一枚能證明身份的令牌砸過去,直接暴露了身份。 落水的太子殿下僥幸活了下來,不管柳明志心里作何感想,面上都得恭恭敬敬。 這兒條件簡陋,比不得江寧府,臣以為殿下還是早日回江寧府為好。太子失足落水,身體或有暗傷而不自知,早日回江寧府,也好請隨行而來的御醫仔細為您診治一番。柳明志笑道。 柳知州所言有理,孤這便啟程。敖夜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全然不提落水乃是為人所害。 東秦國南方數個州府,有大半官員與柳氏沾親帶故,說與不說無甚區別,甚至只字不提反而更安全一些。 敖夜一頭烏發被精致的玉簪一絲不落地挽在頭頂,身著月白錦衣,腰佩美玉,足踏玄靴,配著天生貴氣威嚴的氣度,令在場的眾人黯然失色。 唯有倚著他、活像沒骨頭似的青衫男子有著不輸他的風采。 柳公子,多謝款待。佘宴白被敖夜扶上馬車,即將鉆進車廂時回頭說了一句。 柳宏遠身體一哆嗦,下意識低頭避開佘宴白的目光。他不記得昨天下午帶佘宴白回帳篷后發生了何事,只知道醒來后哪怕只是遠遠聽到佘宴白的聲音都會瑟瑟發抖。 那個人,危險可怕,不能靠近! 柳宏遠如驚弓之鳥般縮在輪椅中,臉色慘白,惶惶不安。 目送馬車遠去后,柳明志一回頭便看見兒子驚恐的模樣以及大夫說恐怕無法徹底恢復的腿,低聲恨道,我兒放心,爹定會讓他和那個小賤人付出代價!等日后殿下登基,爹調去京城,定會請皇城里最好的御醫為你治腿! 柳明志口中的殿下自然不是敖夜這位太子殿下,而是寵妃所生的三皇子,柳氏一族心目中的下一任東秦皇帝。 三皇子敖稷,不似柳貴妃耐心好,年歲越大便越見不得有人壓在他頭上,即使疼愛他的父皇母妃一再訴說敖夜這個太子徒有虛名,只是他的擋箭牌,遲早被廢。 敖稷還是在敖夜離京的同時往南方發了數道密令,凡是能令敖夜死在南方者有重賞,日后他為帝王,必封其為公侯! 馬車在即將出興州災民安置處時,阿寧抱著個木匣子跑過來喊道,哥哥,我有東西給你! 顧忌著圍著馬車的官差,阿寧不敢太靠近,只邊追著馬車便大聲呼喊。 聞聲,佘宴白拍了拍敖夜的手臂,敖夜便撩開側邊的簾子,命令道,停下。 阿寧一喜,加快了步伐,氣喘吁吁跑到馬車旁,踮著腳把懷中寶貝似的木匣子遞給敖夜,神神秘秘道,殿下,這是給你們的謝禮! 阿寧沒想到自己有機會認識京城來的太子殿下,自昨夜得知后就一直很激動,左思右想下他偷偷跑去挖了老爹的寶藏,想以此報答兩人的救命之恩。 阿寧想,就算老爹知道了也不會怪他,畢竟沒什么比命重要嘛。 木匣子上沾有未擦凈的泥土,像是剛從土里挖出來的。 敖夜正要拒絕,一只素凈的手忽然伸過來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欲還回去的動作。 阿寧是個守信的人,不錯。佘宴白靠在敖夜肩上,笑瞇瞇道。 阿寧嘿嘿一笑,后退幾步,朝他們揮了揮手,一路順風! 敖夜眸底閃過一道流光,唇角微翹,借你吉言。 簾子放下,馬車繼續行進。 佘宴白松開手,身子往一旁倒去,靠著車壁笑望著敖夜,片刻后,他朝木匣子挑了挑眉,不打開看看?說不定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呢。 敖夜看了看他,依言打開木匣子,里面的東西用油紙裹著,擠得滿滿當當。 指尖甫一觸到,敖夜便眉心一跳,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他不再磨蹭,飛快剝開油紙,露出里面的兩本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