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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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別提了,摔的,連車帶馬翻進溝里。圉官一臉憂愁,他朝馬廄外頭泮宮的方向努嘴,壓低聲:前日泮宮學生過來練習御車,好幾匹馬受傷,幸好人沒事,要不我這個圉官就別當了。 泮宮里的學生出身高貴,不是王族子弟就是公卿之子,這是摔壞馬,要是摔壞人,圉官肯定得下獄治罪。 馬兒摔傷受到驚嚇,十分暴躁,具有攻擊性,人不便靠近,衛槐隔著木欄,將馬兒的傷勢仔細觀察,告知圉官醫治的法子。 我這方子,擱別的傷馬身上準能治愈,這匹馬受傷時日已久,就難說了。衛槐不敢保證能治好。 之前馬醫治療效果不佳,圉官只得聽從衛槐的偏方,死馬當活馬醫。 走出馬廄,衛槐看眼天邊偏西的太陽,想著該去泮宮接公子昭靈,往馬廄一側望去,越潛已經站在公子靈的馬車旁等候。 這小子不聲不響,做事有條不紊。 衛槐上車,并對本該跟車的越潛叫道:坐上來,我分你兩轡。 這是要駕車上路,可不是在圉場練習,駕馭的也不是練習用的馬車,是公子靈的豪車。 老御夫真是藝高人膽大。 越潛登上馬車,穩穩執住兩股轡繩,他面色平靜,和衛槐一同將車驅出圉場。 馬車緩緩前進,執轡的越潛姿勢標準,動作沉穩,衛槐早看出來,越侍瞅著沉悶寡言,但腦子轉得快。 跑完一條不那么平坦的山道,往前便是一段平直的大道,這條大道再往前就是泮宮,越潛將手中的轡繩交還衛槐。 他得下來跟車行,不便再坐在御夫的位置。 趁著交接時,車速被放緩,越潛翻身下車,身姿矯健似豹,衛槐咋舌稱奇。 夏日里,馬車車廂不像冬日有擋風的屏障,它四周敞開,方便通風。 今日泮宮門外停放的馬車比往日都多,而且其中一輛馬車極為華貴,從規格看,乘坐的人不是普通的公子,身份更為尊貴。 果然,當昭靈頂著晚霞從泮宮出來,他身邊是一位盛裝的年輕男子,正是太子。 昭靈與太子相辭,走向自己的馬車,太子的目光跟隨,站在馬車旁的衛槐立即躬身,將頭低下,見太子如同太陽,不敢直視。 越潛還沒來得及低頭,察覺到太子掃視而來的目光,那目光似刀,又快又利,已經避無可避,越潛干脆端起臉,目光無畏,平視對方。 太子的眼神冷厲,不怒而威,他也許認出越潛,也許沒認出,只是不滿下人的無禮? 四目相視時,越潛確信太子認得他。 融國太子有一雙犀利的眼睛,而且有極佳的記性,讓人避無可避。 太子今日親臨泮宮,泮宮的學官受寵若驚,此時他周邊圍繞著數名學官、學生,他從越潛身上收回目光,側頭與身側一名近侍低語,不知道是在吩咐什么。 昭靈敏銳捕抓到兄長的神情、動作,他的猜測和越潛一致:兄長多半是將人認出來了。 昭靈坐上馬車,神情自若,一點也不慌亂。 衛槐驅車離開泮宮,越潛跟隨在車旁,他目視前方道路,心里比較平靜。被太子辨認出身份,他沒有一絲惶恐,一絲不安。 淡定從容,是因為無所懼,最壞的情況不過是被處死。獨特的人生經歷,使他幾次遭遇到死亡威脅,心態比常人豁達。 昭靈的手搭在大腿上,手掌握起又松開,他在思考應對。他有自己的盤算,并且能把握一些事情,身份賦予特權,需要時,他會好好利用。 睨眼窗外的越潛,見他神色如常,很少能見到他流露出情緒。昭靈知道這人血是溫的,心是否是冷的,無從得知。 昭靈摒去雜念,問車邊的人:今日學得怎樣? 越潛回過頭來,回道:今日在圉場與御夫分轡御車,略有些心得。 他話少,但說話時,有一份坦率,直言不拐彎。 昭靈對前頭駕車的御夫說道:衛槐,等他學會兩駕車,還要教他四駕車。 衛槐心里暗暗吃驚,仍回道:是,公子。 兩匹馬拉的兩駕車便捷,適合運載物品,昭靈的近侍鄭鳴平日就駕御這樣的車。懂得駕馭馬車,就能夠在一日之間進城出城,往返別第,方便公子靈差遣。 懂得駕馭四駕車,那就能當公子靈的御夫了。 再怪異的要求,衛槐也會遵從,身為下人只能遵從主人命令。 馬車抵達別館,車身穩穩停下,車身上的鸞鈴發出輕盈有序的聲音,衛槐的御車技術相當高超。 越潛候在車后門,打開可以開閉的門板,扶住昭靈的手臂,攙他下車。 不知從何時起,原本隨機分配給隨從做的事情,而今都包攬給越潛。在昭靈的一眾仆從眼中,越侍正得寵,如日中天。 昭靈走在前,越潛跟在側,他手中拿著筆墨竹簡等物品,跟隨進入主院。 越潛把這些東西擱放在書案上,他走出書房,返回側屋時,見到大浴間的門敞開,數名侍女魚貫而入,拿著洗浴用品,正在為公子靈沐浴做準備。 公子靈唯有洗澡時,不會使喚越潛,也不會要他伺候,都是侍女服侍。 越潛回到側屋,翻開衣笥,拿上衣物,打算去側屋后頭的一個小浴間洗澡。天氣炎熱,在圉場奔波大半天,手臉頭發不只沾染灰塵,身上也有股汗臭味。 站在浴間里頭,脫光衣物,把一瓢瓢清水澆在身上,用力搓洗,越潛腦中什么也不想。不在乎太子認出他后會做什么,公子靈又會怎么做,他人身受他人支配,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 早已經習慣不想,不思。 他極少會憶起幼年被俘時遭遇的事情,有時,也不去想在苑囿時的生活。 離開苑囿已經有數個月,他整體面貌變化極大,如今高大而強健,不見少年時的青澀,就像脫胎換骨一般。 提起水桶,清水從頭澆落,沖去身上殘留的皂角,清洗得一干二凈,一塵不染。水液沿著眉宇,鼻梁流下,他臉輪廓線英雋,斂眉閉目時予人靜穆感。單手抹去臉上的水漬,越潛的眼睛驟然睜開,眼瞳黑而亮。 拿來干凈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穿衣時,越潛突然想到同樣在洗澡的公子靈。公子靈的浴間十分寬敞,布置講究,有冷水和溫水的管道,有個大池子。 他有不少侍女,那些年輕貌美的侍女服侍他洗澡時,會解下長發,只著輕薄的衣裳,她們有著曼妙身材,柔情似水。 周身水汽騰升,不著片縷的身形忽隱忽現,一雙眸子朦朧而迷離,那不是女子的眼睛,是公子靈的眼睛。 啪!一聲,越潛用手撞擊浴間的木門,掐斷令自己不適的聯想。 一名女婢待在浴間外頭,聽見擊打的聲響,惶恐不安,怯怯問:要添水嗎? 她約莫十五六歲,鵝蛋臉,眼角有顆淚痣。 木門內傳出越潛低沉的聲音:不用。 側屋住著昭靈的侍從,家宰給侍從安排了女婢,這名女婢平日里就負責側屋的雜務。 浴間的木門打開,越潛從里頭走出來,他身上穿著寬廣的衣袍,腰間沒有系腰帶,他的長發凌亂披散,頭發又硬又黑,使他此時的模樣粗獷。 越潛從女婢身邊走過,他似乎是受某種情緒影響,行走的步伐很大,帶著駭人氣勢。女婢惴惴不安,雙頰因緊張而紅潤,因害怕而低眸,不敢直視對方。 越潛沒有察覺自己嚇著女婢,他面上神情陰晴不定,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女婢默默進入浴間,將里頭的臟衣物裝在木盆里,并清洗浴間。 窗外月如彎刀,昭靈坐在書案前閱讀,越潛跽坐,陪伴左右。 燈架上的數盞燈將屋中這個角落照得十分明亮,越潛能看見昭靈衣服上繁復的紋飾,昭靈抬眼能看見越潛的鬢發。 四周寂靜,兩人不語,昭靈的心思一半在書上,一半在人身上,越潛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圓月,思緒飄遠。 一片云漸漸遮擋住月亮,屋中光線發生變化,越潛收回眼瞳,昭靈從書中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此時交錯。 昭靈從越潛眼角眉梢,那淺淺的柔和的痕跡,與及目光交錯時細微的神情變化,猜測對方所思所想。 他讀書讀得倦乏,或者無所事事時,會去觀察身邊的越潛,突然問:越潛,你故鄉是什么樣子? 越潛大為錯愕,適才,他的思緒確實去了遠方。 是座水城。越潛不打算提起故鄉,只有一句簡單回復。 云水城,昭靈從書上讀到過,也聽說過,那是一座與眾不同的繁華都城。 它有八道城門,其中四道是水門,城內還有六座碼頭,車船在城中穿梭,人聲鼎沸,居民如云。 云越人極其擅長水戰,攻陷云越都城本是件難上加難的事,為攻克云水城,融國傾盡舉國的兵力,與云越人進行激烈的戰斗,令尹之子甚至死于這場戰爭。 終于,云水城被融軍攻陷,當時發生的事情,融國的史書有詳細記述,史官總是秉筆直書。 大火在云水城的宮殿區整整燃燒了三天三夜,護城河上漂浮著無數士兵的尸體,血液染紅河水,使河水發黑發臭數月 把案上的帛書輕輕卷起,昭靈輕輕問:你被俘的時候幾歲? 還從未問過他年紀。 越潛站起身,身高腿長,遠超過燈架高度,燈火照不到臉,光影之下,他的眉眼深邃,面貌模糊。 十歲。聲音不大,沒有情緒。 兩人以前做交談,昭靈會避開提這些事,今日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提及。 越潛明顯不想談,昭靈卻想要知道,又問:你被俘后,又是如何抵達苑囿? 有時乘船,有時翻山越嶺,行程二十余日。艙室狹窄悶熱,山道難行,日夜兼程,僅有三分二的俘虜活著抵達苑囿。像在講述別人的經歷那般,越潛話語里沒有情感。 公子還想知道些什么? 越潛起身,走到昭靈身前,他黑色的影子拉得很長,黑影罩住昭靈,一雙適才看不清的眸子,此時黑似深淵。 主院有兩名護衛,只要昭靈喊一聲,他們立即進來。 即便沒有護衛,昭靈也不怕越潛,他抬起手,手指觸碰越潛逐漸靠近的臉龐。 柔軟而溫暖的指腹,輕觸臉頰,越潛的身形一滯,他緩緩地拉開距離,在昭靈手臂之外。 昭靈垂眸,看著案上的一盞燈,淡淡道:你下去吧。 余光見得跟前的人轉身,朝門口走去,直至消失不見。 侍女熄滅燈火,昭靈臥床閉目,他似乎回到幼年,飛越南山,沿著澮水北岸,尋找到那棟熟悉的小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