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0)
趙繼林嘖嘖兩聲,搖頭道:我沒要殺你,你是自殺的,從住院部大樓跳下來。 邢白鹿的喉結上下滾動,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趙繼林又低頭看了眼正在通話中的手機:你是想嶠嶠活著呢,還是更留戀這世間? 邢白鹿忍著哽咽道:我想他活著,也留戀這世間。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想要活下來。 從來沒有過! 想親耳聽一句晏嶠說喜歡他,想抱著晏嶠告訴他,他也喜歡他。 趙繼林遺憾道:小孩子不能這么貪心啊,得選一樣才行啊,不選嗎?他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手機屏幕上。 胃又開始疼。 疼得邢白鹿的呼吸微顫,他掐著自己的掌心,一字一句道:我想晏嶠活著。 趙繼林欣慰道:嶠嶠會很高興的。 邢白鹿咬著牙道:遺書不寫了,我可以死在他面前,好不好? 趙繼林大約沒想到邢白鹿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愣了兩秒。 邢白鹿又道:我想先見見爺爺。 晏老爺子剛到集團辦公室,邢白鹿就來了。 是趙繼林帶他進來的,怪不得秘書沒有攔著。 晏老爺子看都懶得看他,生氣道:繼林,你帶他來干什么?讓他出去! 邢白鹿徑直上前跪下了。 晏老爺子驚得退了退:你這是干什么?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嶠嶠受傷是事實,要不是你 是我的錯。邢白鹿低著頭,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以后、以后不會再讓晏嶠受傷了。 記憶里,邢白鹿倔得很,從沒有這樣在他面前認錯過。 晏老爺子頓時噎住了。 邢白鹿從身上摸出一張紙遞給晏老爺子,看他不打算伸手接的樣子,他便放在了茶幾上:爺爺,我如果、如果有什么意外,就把我的眼角膜捐給晏嶠,他以后就能看見了。您百年之后,也不用擔心他看不見照顧不了自己了。 晏老爺子猛地皺起眉頭,不可置信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你這是干什么?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晏家要逼死你! 沒有,沒有人逼我,你們都待我很好。晏嶠晏嶠對我特別好。邢白鹿漠然笑了笑,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歡我,其實我也挺不喜歡和您相處的,這樣也好,以后大家都不用折磨了。 邢白鹿站了起來。 晏老爺子終于問:你什么意思? 想離婚了唄。邢白鹿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您讓晏嶠不必糾結我長什么樣,他以后以后還是要結婚的。 從晏氏大廈出來,趙繼林徑直驅車去華星醫院。 路上,邢白鹿一直沉默。 趙繼林瞥了眼,見他用力抵著胃部,便問他:不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不必了。 這些年他和邢遠霖的關系一直緊張,臨到頭就更不必打電話了,沒必要煽情,省得到時候得知他的死訊又要傷心許久。 現在這樣,邢遠霖若能恨他的無情也是好的。 這天,住院大樓樓頂的風特別大,還很冷,吹在臉上像刀割一般疼。 趙繼林去接晏嶠的那十多分鐘里,邢白鹿在圍欄傻坐了十多分鐘,他還以為快死的時候會想很多很多這輩子的憾事。 結果沒有,都沒有。 他光是想著,晏嶠能好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小鹿!小鹿!你是瘋了嗎!晏嶠的聲音傳來。 邢白鹿抬眸就看見趙繼林緊跟在晏嶠的輪椅后,邢白鹿扶著圍欄的手指緊了緊。 趙繼林一定在路上就告訴晏嶠了,說他要自殺。 本來以為下定了決心,他能更硬氣些的,可是在看見晏嶠的瞬間,眼淚瘋狂在眼眶打轉,邢白鹿拼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晏嶠的額頭貼著紗布,傷口應該很深,邢白鹿隱約還能看見紗布里有些滲血。 他手背上也全是擦傷,因為冬天,穿著衣服,但大約他的手臂上也有不少傷吧? 小鹿!晏嶠胡亂揮著手,又急著問,表叔,小鹿呢?他在哪兒? 邢白鹿深吸了口氣道:你別過來。 晏嶠整個人怔住了,他很快聞聲望去:你別做傻事! 邢白鹿又道:不是傻事,是我覺得沒必要繼續了。 你在說什么!你為什么!晏嶠扶著輪椅的手在顫抖。 邢白鹿繼續道:為什么你不是知道嗎?我喜歡的那個人跟我表白了,可我卻不能和他在一起了。都是因為你,不愿意和我離婚。 晏嶠的臉色瞬間煞白:你、你在說什么?你先下來,我們有話好好說,我們 晏嶠聞聲努力將輪椅朝邢白鹿推去。 趙繼林冷笑著跟在晏嶠身后。 邢白鹿抹了把眼淚,大聲道:是你說要讓我滾的,我會滾的,滾出你的世界,我會讓你如愿的,晏嶠! 不要,小鹿,不要! 邢白鹿看著晏嶠的手伸過來,他憑感覺狠狠地要抓住他。 就在那個瞬間,邢白鹿的手一松,他整個人往后一仰。 頭頂是藍天白云,太陽正好躲進云層,邢白鹿看見晏嶠揮動的手。 骨節分明,真好看。 這雙手,曾經無數次地拉過他的手。 邢白鹿朝他伸出手。 但這一次,不是越來越近的距離,晏嶠再也拉不住他的手了。 寒風自耳邊疾馳奔騰 你開著視頻,別?;?,先留封遺書,然后,從華星醫院住院部大樓的頂樓跳下去。王錦傳的話冷靜淡漠。 邢白鹿往床上撐了把才沒倒下,他按著胸口,沒有一句廢話:遺書,你要我寫什么? 王錦傳道:我說,你寫。 好。邢白鹿轉身看了看,道,病房里沒有紙筆,我能讓人送進來嗎? 王錦傳道:別?;ㄕ?。 邢白鹿咳嗽兩聲:我不敢的。 他按了鈴,讓護士給他拿紙筆來。 護士很快給他送進來,有些擔憂問:您沒事吧?要不要我請馬主任上來? 沒事,咳咳手機沒拿住,直接掉在了床上,邢白鹿忙撿起來,對不起,我不太舒服,實在沒什么力氣。 護士被他嚇到了:邢先生,我扶您躺下。您您不需要跟我道歉的,我馬上讓馬主任過來! 不用。邢白鹿喘息道,讓我一個人待一會,有事我會叫你。 護士有些為難,看見邢白鹿堅持,只好出去了。 邢白鹿將手機鏡頭對著自己:我現在寫,要看我寫什么嗎?他自顧將鏡頭轉過去,握著筆的手指關泛白,不住地顫抖,連遺書兩個字都因為沒有力氣寫得歪歪扭扭。 王錦傳道:你就寫,5月28號的車禍,是我雇王錦傳干的。 邢白鹿握筆的動作一頓,不過很快,他聽話地寫。 但他的手顫抖得厲害,短短一句話寫了好半天,他忍不住問:趙繼林已經落網了,你為什么還愿意幫他做事? 王錦傳沒回答:然后寫,是我冤枉趙繼林,因為董事長看重他,我看不慣他。 邢白鹿嗤笑:這么漏洞百出的遺書,你覺得警方會信嗎?不過他很快想起來了,車禍的事趙繼林到現在都沒承認。 王錦傳依舊沒答,繼續指揮邢白鹿寫:現在王錦傳要去告發我,我也沒有辦法了。我不想坐牢,坐牢還不如去死! 邢白鹿握著筆的手停頓了下。 王錦傳催促著:寫! 邢白鹿只好繼續寫。 寫完把遺書放在病床上,然后你現在出去。王錦傳又道,記得戴上耳機。 邢白鹿照做了,他扶著病床起身,喘息道:為什么非要去住院部大樓?我、我可能走不了那么遠的路。 王錦傳道:那就找個護士推你過去,給你五分鐘時間,誰跟我?;ㄕ?! 邢白鹿只好又把之前的護士叫了進來,讓她找張輪椅推自己去住院大樓。 護士蹙眉問:您去住院部做什么? 邢白鹿只好搪塞道:有個朋友mama住院了,正好過去看看。 護士想起之前來看他的陸明嘉,便沒多問。 進了住院大樓,護士又問:邢先生,去幾樓? 邢白鹿琢磨著該怎么說要去頂樓,正好遇上陸明嘉過來等電梯。 護士認識他,笑道:陸先生,好巧呀,邢先生正要去看您母親。 邢白鹿: 果然,陸明嘉看邢白鹿的眼底充滿了不解。 邢白鹿朝護士道:你先回去吧,一會他會送我回去的。 護士忙應聲離開。 陸明嘉看著邢白鹿自己將輪椅推進電梯,忙跟進去:你怎么來這里? 邢白鹿伸手想按最上面的樓層,有些夠不著。 陸明嘉擰眉:你去哪? 邢白鹿道:天臺。 你去天臺干什么? 你管不著。 陸明嘉低頭看他:天臺風那么大,你上去干什么? 耳機里,傳來王錦傳不耐煩的聲音:讓他走! 陸明嘉又道:我給晏嶠打電話了。 邢白鹿道:用不著,我正和晏嶠聊著,他在天臺給我準備了禮物。所以,你可以走了嗎? 陸明嘉不可置信看著邢白鹿:他讓你一個人上去? 王錦傳厲聲道:趕緊讓他滾。 邢白鹿面無表情道:晏嶠說,讓你滾。 正巧陸明嘉按的樓層到了,邢白鹿重復一句:滾出去,陸明嘉。 陸明嘉終于出去了。 邢白鹿松了口氣,忙壓低聲音:你別傷害晏嶠。 王錦傳沒說話,邢白鹿看了眼屏幕,晏嶠完好無損躺在沙發上,他這才松了口氣。 通往頂樓天臺有半部樓梯,輪椅上不去。 邢白鹿只好站起來扶著扶手自己走上去。 鏡頭劇烈晃動。 王錦傳催促著:走快點! 邢白鹿喘得厲害:我真的走、走不快,我很不舒服。 媽的!王錦傳咒罵著。 天臺的風真的特別大,邢白鹿忍不住裹緊了外套,他走到欄桿邊上都花了很久,氣得王錦傳又罵人了。 邢白鹿扶著欄桿喘得更嚴重。 王錦傳道:別給我裝,跳下去! 嗯邢白鹿握著手機努力試了試,最后靠著欄桿虛弱道,我、我好像爬不上去。 臥槽!王錦傳道,天臺上有沒有能墊腳的? 邢白鹿握著手機鏡頭照了照。 王錦傳道:等等,那是什么? 邢白鹿道:幾塊磚頭。 搬過來,你踩著磚頭爬上去! 邢白鹿走路都有些晃動,彎腰去搬磚頭時,他一時間沒站穩,連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王錦傳怒道:你別裝!是不是想我給晏嶠一刀? 你別、別傷害他。邢白鹿的喘息聲越發重了,我沒裝,我真的不舒服,我胸口疼,真的 少廢話! 我馬上搬 七八塊磚,邢白鹿搬了半天。 他終于站了上去,對著鏡頭道:我跳下去就可以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要幫趙繼林殺人了吧? 王錦傳依舊咬死:快跳! 邢白鹿的態度強硬了些:我都要、要死了,你不給我死得明白,就不怕我反悔嗎? 王錦傳不耐煩道:為了錢。 邢白鹿道:那現在呢?他都被抓了,你為什么還愿意給他賣命? 王錦傳道:還是為了錢。 邢白鹿道:我也可以給你錢。 我憑什么信你?王錦傳道,快跳! 邢白鹿將手機放下,努力爬上去,一面道:所以,真的是趙繼林給你錢讓你開車撞死晏總夫婦的? 王錦傳冷笑:你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樣? 邢白鹿又問:他給了你210萬去殺晏總夫婦,我想知道,殺我,你收了趙繼林多少錢? 王錦傳沉默兩秒,還是開了口:290萬。 嗯?邢白鹿抬起的腿放下了,我這么值錢的嗎? 王錦傳道:不是你值錢,是你能替趙總頂罪,趙總的命值錢。 哦邢白鹿從磚頭上下來,道,那我不想給他頂罪了,我好歹是晏氏集團最大的股東,手里還有那么多股份,趙繼林不給你一千萬,這樓我不跳了。 王錦傳大概有點懵,片刻才道:你干什么?你不怕我殺了晏嶠? 邢白鹿吐了口氣:晏嶠,別裝了,起來干活了。他說著,干凈利落撐著欄桿,直接坐了上去,又拿起了手機。 王錦傳大約還沒反應過來邢白鹿的話什么意思,但他看見邢白鹿之前還一步三喘的,剛才瞬間就能跳上欄桿,頓時覺得有些不妙,他沒來得及回神,握著匕首的手腕突然被人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