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蕊一聲大喊，提著包背著孩子來到了師哥面前。此時工地開飯大家都去吃飯了，周圍倒是沒幾個人。

    “你的活兒是怎么找來的？”

    “我、城建今年找零時工，我就找來了?！?/br>
    “狗屁。如今知青返城，大量的人員尚未安置呢。城建要找零時工當地就能找，會大老遠的找你嗎？”

    “我、我就是說我是你公公的遠房親戚?？梢詭兔Υ呖??！?/br>
    “楊國軍你混蛋?！?/br>
    “師妹，用得著發這么大脾氣嘛。我就是提了一嘴你公公的名字，我又沒讓他出面幫我找活兒?！?/br>
    “旁人的名字是你能隨便用的嗎？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那都是招牌。能隨便瞎用嗎？”

    楊國軍本來也心虛著呢，不然也不至于都不敢跟她說。師傅一家人的性子他了解，絕不會求親家辦這樣的事兒?？伤麑嵲谡也坏交顑?，想掙錢就只能劍走偏鋒。

    他們家祖宗八輩貧農，周圍人也都是老農民。想走關系那、就打主意到這上頭了。使出師妹公公的名號，他才知道人家居然這么大的官。這一個區的頭頭，一把手。

    “我這不是沒辦法了嗎？你別生氣了，趕明我上門給你公公賠罪?！?/br>
    “滾蛋吧你給我?！?/br>
    倆人爭吵的把昊昊嚇壞了，mama抱過來拍哄才止住哭聲。孟蕊深呼吸幾口，壓低聲音問。

    “你這活兒是已經定了嗎？”

    “對，定了?！闭f完迎著師妹的怒眸，他趕快又解釋：“只是個二十多人的小活兒，我除了提了你公公的名號，其他沒有任何不妥。價格比在咱們那兒高一點兒，就是個路費錢?！?/br>
    楊國軍說完嘆口氣繼續做小伏低給師妹賠禮：“真的沒什么不妥的，就是人家給個面子?！?/br>
    “那不是你的面子?！?/br>
    “我、”

    “你把工程退了回家，這事兒就算完?！?/br>
    “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弄來的，你知道這有多難嗎。想來京都得有務工證明，我費多大勁兒才弄到二十五個名額。你說不干就不干啊?！?/br>
    “我讓我公公全給你停了，我看你怎么干?！?/br>
    孟蕊見說不通師哥，抱著兒子轉身就走。這事兒得告訴公公一聲，聽聽他的看法再說。

    “孟蕊，孟蕊，你、你去哪兒??？”

    楊國軍追上來拉住她胳膊，被孟蕊一甩袖子甩開?！拔一丶??！?/br>
    “孟蕊、”他再次拉住她：“求你了，算我求你了，祖宗。我沒干什么違法的事兒，我就是想找個活兒掙幾個錢?！笨疵先镆琅f不為所動，他只好再次開口：“我以后再也不用了行不行？一次，就這一次?！?/br>
    “放開我?！?/br>
    楊國軍看她在哄孩子，怕嚇著孩子只得放手?？疵先锉е⒆油庾?，追上問她去哪兒。

    “你沒找到陳明宇吧？這樣，你晚上……我們這兒工棚簡陋都是男人。要不，我給你開間招待所你先住下?！?/br>
    “用不著?！?/br>
    眼看著女人越走越快消失在視線，楊國軍愁的狠狠拍了下腦門。她那樣子很可能去公婆家了，她不會真的讓她公公給他停了吧。

    “我真的沒違法亂紀，我就是找個關系搭上線，不然誰認識我是誰啊?！?/br>
    他自言自語低聲嘟囔，孟蕊抱著孩子一步步往外走。校園很大，光是走出去就費了一小時。到外頭天已經完全黑透，望著陌生的街道她四處轉悠著找到了公用電話。

    拍拍孩子對著他笑笑：“不怕啊，mama給爺爺打電話，讓他來接咱們?！?/br>
    “mama?！?/br>
    “好，乖乖的啊，mama打電話?！?/br>
    撥通了公婆家電話，她第一次用有些緊張。那頭很快接起，聽聲音是陳明明。

    “喂，請問你找誰？”

    “是我。我是孟蕊?！?/br>
    “哦，三嫂啊。你怎么會打電話的，你在哪兒呢？”

    孟蕊剛要說話，電話那頭換了人。是公公?！笆敲先锇?，你在哪兒打的電話？”

    “明宇學校門口?！?/br>
    “他今兒跟老魏去天津了，說明天一早回來上學。你待在那兒別動啊，我馬上過去接你?！?/br>
    公公沒具體問，交代了陳明宇的去向后說要來接她。孟蕊掛上電話到校門口等。昊昊困的睡著了，她找出小被子來給孩子捂上。

    大約半小時，一輛小轎車在她跟前停下。公公從車上下來，她抱著孩子迎上去。

    “先上車，有事兒回家再說?！?/br>
    開車的是司機，孟蕊當著外人什么都沒說。等下車回家，先回房間安頓下孩子。出來上了個洗手間。下樓后公公在客廳，婆婆端著碗從廚房出來。

    “過來吃飯?！?/br>
    “明陽他們不吃嗎？”飯桌上只有他們仨。

    “倆人都要自習，所以吃完先走。本來我倆也要吃了，你打電話來了就等了一會兒?！?/br>
    公公看她一眼含笑開口?！笆鞘裁词f火急的事兒嗎？不是的話先吃飯，等一下咱們再說?！?/br>
    “好?！?/br>
    仨人沉默的吃飯，完事婆婆收拾碗筷，她跟著公公進了書房。坐下也不拐彎抹角，她將事情說了一遍。

    “就是這。爸你看是不是找項目負責人給他停了？”

    陳爸爸笑笑，之前還有些擔心以為是什么大事兒呢，畢竟兒媳臉色真的不好。卻原來只是這個。

    “不是什么大事，別那么揪著心了。正常招工，正常薪資，只要沒有什么不可見人的交易，這不算什么事兒?！?/br>
    公公果然寬容，可孟蕊依舊不放心，覺得不好?！斑€是停了他吧，用您的名義總歸不好。萬一有什么事牽扯，那不是給您找麻煩嘛?！?/br>
    “孩子，這樣的事兒我現在去說反而更不好?！笨疵先锊幻靼?，他解釋道：“我去說得越級多少層，底下的人一句簡單的話都能琢磨出十八個滋味。本來沒關系的，倒能給你琢磨一出大戲出來?！?/br>
    “那怎么辦??？”

    “嚴把質量關。只要質量沒問題，這事兒就不是個事兒。你師哥那人看來挺會鉆營，干活兒怎么樣，也愛?；^嗎？”

    “那、”

    她本來想說那倒不會，忽然想起來他給人對付椽子的事兒了。雖說那是因為主人家缺東少西沒辦法，可誰知他會不會習慣了，再次用這種方法。

    “我看著他?！?/br>
    “聽明宇說過你會瓦工，可工地的活兒那么累，我看還是找你師哥談談就是。你們這么多年的關系，他應該不會給你找麻煩?！?/br>
    “不，還是我看著保險?！?/br>
    孟蕊聽公公說完，覺得這事兒還是自己看著更保險。嚴把質量關，也得看著師哥別再用公公名義做出其他事兒來。

    從書房出來她上樓回房，昊昊在床上睡的很沉。她剛才太急了沒給孩子脫毛衣，這會兒熱的額頭見汗，倆臉蛋紅撲撲的像紅蘋果。

    她抱起孩子給他脫衣服，門被敲了兩下、她應聲后婆婆端著水壺進來?！芭瘹馕堇锔蔁?，你們娘兒倆都多喝水?！?/br>
    “謝謝?！?/br>
    “不用?！?/br>
    完成了老公交代的事兒，放下水壺她本來想走，眼光掃到孫子那酷似兒子的臉又返回來。站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小家伙乖乖的讓mama脫了衣服，哼哼一聲翻身繼續睡。

    “這孩子好乖，跟他爸小時候一樣?！?/br>
    “嗯，昊昊是特別的乖。很好帶的?！?/br>
    “你們睡吧，有事到底下找我?！?/br>
    “好，謝謝媽?！?/br>
    衛生間里洗漱完，躺床上想著接下來的事兒，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翌日一早下樓，公公在餐廳看報紙，婆婆在廚房做飯。公公聽到腳步聲回頭，笑著站起來迎了上去。

    “昊昊長這么大了啊，來給爺爺抱抱好不好？”

    小家伙依舊有些認生，小身子一扭躲mama身后。孟蕊拍拍孩子安撫他，沖公公笑笑說。

    “還是認生，等熟悉了就好?！闭f完指著公公教兒子叫爺爺?！笆菭敔敯?，昊昊乖，叫爺爺?！?/br>
    “叫爺爺，爺爺給你……”老爺子從手上脫下手表：“爺爺給你這個玩?！?/br>
    小家伙不讓抱，但mama讓叫人，立馬乖乖開口：“爺爺?！?/br>
    “哎?！?/br>
    陳爸爸快六十了，人老惜子，對這一聲爺爺那是開懷不已。把手表給孫子玩，望著孩子的目光慈祥充滿了愛意。陳mama也從廚房出來了，站在門口想看看孫子，又有些不好意思。

    孟蕊看到婆婆，指指她跟兒子說：“那是奶奶，昊昊叫奶奶。說奶奶好?！?/br>
    寶貝特別乖，mama讓叫立馬開口：“奶奶?！?/br>
    一聲奶聲奶氣的呼喚，陳mama心都顫抖了一下。血脈相連的感覺就是這樣，不接受的時候努力往外推，看都不愿看。心松了一絲絲的縫，就經不住孫子一聲喊。眼眶都開始發熱。尤其是孩子的那雙眼睛，跟她兒子的一模一樣。

    “哎。奶奶給你蒸雞蛋羹啊?！?/br>
    “媽，別給他蒸雞蛋羹了。咱們早晨吃什么，讓他吃一口就好?！?/br>
    “雞蛋有營養，孩子吃大人的粥怎么能行？”

    “他吃雞蛋吃傷了，現在根本不吃?！?/br>
    “那、家里還有火腿腸，給孩子煮龍須面吃？”

    “也行。他吃的少，媽你煮一丁點就夠?！?/br>
    “我知道?！?/br>
    他們在這兒說吃什么，雙胞胎也從樓上下來了。陳明陽跑過來要抱小侄子，跟他爸一樣沒抱到。陳明明因為mama態度的轉變，如今對孟蕊態度平和。對這個小家伙同樣新鮮的不行。

    “昊昊，你讓姑姑抱，姑姑給你買糖吃?！?/br>
    “嘁、一顆糖就想收買我們寶貝啊。走，走，走開，我來哄他玩?！?/br>
    “陳明陽你給我讓開?！?/br>
    “陳明明你給我讓開?！?/br>
    兄妹倆為了小家伙爭起來了，孟蕊教兒子叫叔叔、姑姑，寶貝一開口才算平息了這倆的戰斗。

    “太可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