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城東走，終于發現了小肥啾的身影。

    追隨小肥啾的行跡，姜聞音帶人來到一條臟污陳舊，長滿青苔的巷子口。

    再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巷子深處，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碩長的灰衣男子，他頭戴斗笠，手里提著一柄滴血的長劍，腳下躺著一個渾身染血的男人，正是剛才逃跑的柳玨。

    而旁邊的歪脖子枯樹上，站著一只熟悉的金雕，正伸長脖子沖他細聲細氣地叫。

    這笨鳥是不是認錯人了，沖誰撒嬌呢？

    姜聞音吹了一下竹哨，試圖把小肥啾喚回來，但小肥啾只是扭頭看了她一眼，便繼續朝灰衣男人撒嬌。

    “……”

    隨即，她聽到了一聲輕笑，笑聲清朗悅耳，隱隱在那里聽到過的感覺。

    “你追的可是這人？”灰衣男子取下斗笠。

    敲，是趙衡那個狗男人！姜聞音杏眸微睜，轉身就走。

    “小丫頭，見到我不高興嗎？”男人懶洋洋的開口。

    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真是陰魂不散，在肅陽都能遇到這人。

    “這鳥你也不要了嗎？”

    姜聞音停下腳步，轉身狐疑地將他打量一番，“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暗地里偷喂過這笨鳥？”

    早在襄州時，這笨鳥就對他格外親近。

    “自然沒有?！蹦腥丝戳艘谎厶傻厣匣杳圆恍训牧k，用他的衣服做抹布，將劍上的血跡擦干凈。

    嘖，這蠢鳥鼻子還挺靈敏。

    姜聞音不相信，望了眼站在枯樹上不下來，一個勁兒對男人獻殷勤的小肥啾，只覺得丟盡了自己的臉。

    “笨死了?！彼÷曕止?。

    男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這鳥可比你聰明?！?/br>
    起碼每次都認出自己來了。

    姜聞音：“……”

    這人是狗吧！

    第90章

    一陣腳步聲響起,陳棠從姜聞音左手邊的巷子里拐出來，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巷子中央的灰衣男子。

    他愣了愣，吃驚地問：“行舟？”

    姜沉羽側首輕瞥，嗯了一聲。

    “你何時來的肅陽,怎么也不與我說一聲,鳳池那邊不是正走不開的時候嗎？”陳棠大步走過去,激動地一把把人抱住。

    “rou不rou麻?！苯劣鹣訔壍?。

    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卻沒把人推開。

    “我是見到你太高興了?！标愄姆砰_他,后退兩步,拉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咧嘴笑起來,“一別數年,你同年少時大不同了?！?/br>
    少年時的行舟,性情冷漠惡劣,桀驁不遜,像匹游離于狼群外的孤狼難以接近。

    而現在,他看起來依舊冷漠,但身邊卻有了小姜姑娘陪伴,眉宇間也不再只有冷漠疏遠。

    姜沉羽懶洋洋道：“是有所不同,你也丑了許多?！?/br>
    陳棠摸了摸臉上的那道疤,不在意地笑了笑，“這是我來肅陽的第二年在，冬日在城外抗擊南下的戎狄留下的?！?/br>
    疤痕的位置在右眼角,已經很淡了,但可以想象到當初的兇險，若再往前一點，他的右眼就看不見了。

    姜沉羽冷嗤了一聲,卻沒再出言嘲諷。

    “對了，你還沒說什么時候來的肅陽呢？”陳棠想起正事兒，“既來了肅陽，不如就隨我去趟大營，讓幾位將軍都拜見一番?！?/br>
    “路過，我今夜便要趕回鳳池，其他人就不見了?！苯劣鸫鬼戳搜鄣厣系牧k，挑了挑眉，“這人是誰，金雕為何追趕他？”

    “咳咳?！绷k咳嗽幾聲，嘴角溢出一抹血跡，趴在地上無力地動了動手指。

    提起這個，陳棠一皺眉，“我還未來得及查，只聽前來報信的寒月說，這人今日清晨帶了一行人闖入小姜姑娘的院子，想劫走小姜姑娘?！?/br>
    “劫走我的人，誰給他的狗膽？”姜沉羽臉色一沉，望向柳玨的眼神不善。

    姜聞音：“……”

    什么時候，她就成趙衡的人了？

    “我澄清一下，這只是他單方面地覺得?！苯勔舨坏貌怀雎暯忉?，順便還瞪了姜沉羽一眼。

    姜沉羽不置可否。

    “對了，行舟你是怎么會抓到這人的？”陳棠問。

    姜沉羽然后抬手放到嘴邊，輕輕吹響，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響起。

    小肥啾腦袋一轉，撲棱著翅膀從樹上飛下來，屁顛屁顛地跑到姜沉羽面前，順便還啄了下柳玨，然后用腦袋蹭姜沉羽的長腿。

    這是和錦娘那只哈巴狗學的。

    姜沉羽俯身在小肥啾的腦袋上輕拍一下，抬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姜聞音。

    “……”好賤。

    陳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由莞爾，“原來這金雕是行舟和小姜姑娘一起養的?！?/br>
    “……”什么一起養的，分明是他偷鳥！

    姜聞音氣急敗壞道：“這哨音明明是我訓練啾啾用的，你從哪里偷學來的？”

    姜沉羽掀了掀眼皮，“自己想?！?/br>
    我能知道還問你？

    姜聞音簡直快被他氣死了。

    “呵呵?！币恢碧稍诘厣涎b死的柳玨突然大笑起來，邊笑嘴角邊涌出鮮血，“原來如此，我說為何鳳池到鶴壁這一路，你我同行數日相談甚歡，心意相通，但今日卻鐵石心腸，狠心傷我，原來因為此人……”

    他抬頭望著面前的男人，篤定道：“你喜歡她?！?/br>
    姜沉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但她的心不在你身上，真是可憐?！?/br>
    話音未落，柳玨只覺的脖子一涼，溫熱的鮮血從脖子涌出。他看到男人提著滴血的長劍，漠然地看了自己一眼，收回目光，“那又如何？”

    他竟然不在意。

    意識到這點，柳玨瞪大眼睛，呼吸越來越急促，喉嚨里桀桀發不出聲，鮮血大量地從嘴里涌出來，他眼里的光越來越弱……

    “行舟，此人還有用……”

    姜沉羽側首，鬢角的一縷黑發被風吹起，光潔的下頜上沾著幾滴血跡，“嗯？”

    陳棠無奈搖頭，“沒事，殺便殺了?！?/br>
    姜沉羽扯了扯唇，又用柳玨擦干凈劍上的血跡，把劍扔給陳棠拿著，然后抬步向姜聞音走過去。

    望著大步朝自己走來的男人，姜聞音沒來由的有些心虛，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君子動口不動手?！?/br>
    “你心虛什么？”姜沉羽在她面前停下，頓了頓后問。

    “我沒心虛……”很顯然，姜聞音目光閃爍的樣子，顯得辯解蒼白無力。

    姜沉羽低頭定定地看著她，半響過后，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姜聞音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在笑一個口是心非的小家伙?！苯劣鸶┥碓谒~頭輕輕一點，負手往外走，看起來心情頗好，“我餓了?！?/br>
    姜聞音捂住額頭，皺眉看著一人一鳥的背影。

    即便姜聞音再不情不愿，也阻攔不了姜沉羽大搖大擺闖進小院，登堂入室的行為。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她不高興道。

    姜沉羽指了指腳邊的金雕，鳳眸輕眨，頗有些無辜的感覺，“它帶我來的?！?/br>
    姜聞音憋了好半天，擠出一句話：“……家賊難防?！?/br>
    這鳥沒救了，自己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它養大，它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姜沉羽低笑一聲，“有水嗎？”

    “沒有?！?/br>
    “小姜姑娘，別生氣了?！彼永锶旧闲σ?，頓了頓溫聲說：“就給我倒一杯可好？”

    姜聞音瞅了他一眼，轉身出去提了個茶壺進來，隨意拿了個青瓷杯子倒滿，放到他面前，“喝吧?！?/br>
    坐在旁邊的陳棠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一聲，笑道：“那我呢？小姜姑娘?！?/br>
    姜聞音還沒說話，姜沉羽便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你不是還要審問剛才抓到的人嗎？還不快走?！?/br>
    “不急，吃了早飯再去?！?/br>
    陳棠穩穩當當地坐在那，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不著急，只是覺得你煩人?！?/br>
    “那我不說話便是?！?/br>
    “不說話也礙眼?！?/br>
    “行舟，你難道就不想我嗎？”陳棠難過道。

    “……說人話?！?/br>
    “小姜姑娘這的廚子手藝絕佳，自從吃過一次后我便念念不忘?！?/br>
    “出去呆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