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是應該辦，但眼下水患嚴重，國庫空虛，不宜太隆重?！奔卧蹎柦ㄆ?， “長姐打算在哪兒辦？”

    他這話云禧也說過，并拒絕過建平一次， 但能沒奏效。

    建平道：“就在公主府， 且只請家里人。另外， 施粥的事我們府上早就準備好了?！?/br>
    “那就好?！奔卧坌牢康匦α诵?， “長姐總是想得這么周到?！?/br>
    建平道：“皇上過獎了， 應該的?！?/br>
    姜皇后喜道：“皇上這是同意了吧？”

    “朕同意， 你照顧好母后就成?！奔卧塾謫栐旗?， “你成了親， 按例朕該給你一處公主府，宮城北側有一處府邸，面積不大，但離皇宮較近，你覺得如何？”

    云禧笑道：“皇上說了算，……沒有意見。比起住所來，云珩更關心皇上把太醫院建在哪里?！?/br>
    嘉元帝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便道：“你覺得哪兒更合適？”

    云禧道：“如果都有空地方，云珩覺得西城更好些。位于權貴和普通老百姓之間，既不會高不可攀，也不會讓權貴們反感?！?/br>
    “哈哈哈……”嘉元帝笑了起來，“雖然言語耿直了些，但朕不得不說，考慮得非常周到了?！?/br>
    鄭太后贊道：“云禧這孩子長了顆七竅玲瓏心?！?/br>
    “娘，七竅寧瓏心，是心臟么？”豆豆玩夠了鄭太后給他準備的小玩具，“噠噠噠”跑過來，煞有介事地指著心臟部位對鄭太后說道，“這里，不能受傷，我娘說%#*……”

    他前面說得清晰，后面糊涂，聽起來如同天書一般。

    但云禧知道，小家伙把她講過的關于心臟的知識都記住了，他這是給大家科普呢。

    一干人聽得一頭霧水，但不妨礙他們覺得小家伙可愛。

    “朕沒聽懂?！奔卧鄢姓惺?，“豆豆過來，再給舅祖父講一遍?！?/br>
    他笑的時候沒有半點帝王相，就是個和藹的長輩。

    豆豆看了眼云禧，見云禧點了頭，便帶著一點嚴肅和一點防備，溜溜達達地走了過去，指著嘉元帝的心臟部位說道，“心臟，主要功能……”

    這番話很長，還是前面較清晰，后面亂碼，但前后兩段話完全對得上，可見絕非胡謅，他知道自己在講什么。

    嘉元帝說道：“這是個好苗子，溫禧好好教，將來必定還是一代神醫?！?/br>
    云禧不太希望豆豆從醫，更希望他從事科研工作——畢竟，沒有科技的進步，醫學也很難取得較大的進步。

    ……

    從宮里出來已經下午了，云禧沒去公主府，回了家。

    母子倆在門口下了車，正要進屋，就聽見有人高喊了一聲。

    云禧轉過身，見高遠志帶著兩名親衛跑了過來，遂停下腳步，牽著豆豆走到排水溝旁，“原來是高將軍，高太太這兩日如何？”

    高遠志跑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說道：“末將見過溫禧公主?！?/br>
    云禧有些不習慣，避了一下，又還了半禮，“高將軍不必這么客氣，叫我云大夫就好?！?/br>
    高遠志先是有些驚訝，但想起云禧的為人，便也釋然了，“公主請放心，內子這一胎算是坐住了，在下感激不盡?！?/br>
    “太客氣了?！痹旗?，“高將軍找我有事？”

    高遠志道：“確實有事。在下已經調任櫻縣附近，明日動身，小季大人一案，在下一定會多加留意?！?/br>
    “哦……”云禧想起嘉元帝收到的那張密折，她直覺地認為那是季昀松和云琛送來的，如果確定是他們，只怕很快就要回來了。

    高遠志應該幫不上什么忙，但人家是好心，不能拒絕。

    “那就太謝謝高將軍了?！?/br>
    “云大夫不必客氣，應該的，在下告辭?！?/br>
    “慢走，我晚上再去看看高太太，省得高將軍惦記著?！?/br>
    “多謝溫禧公主?！?/br>
    高遠志走了，家里的一干人也在醫館集合了。

    云禧一進門，就見丁嬸子、王家人，以及林小花等人跪了一地。

    大家齊聲說道：“草民參見溫禧公主?！?/br>
    豆豆被這陣仗嚇了一大跳，仰著小腦袋問道：“娘，這是怎么了？”

    云禧苦笑，“兒砸，這是大青朝的規矩?！?/br>
    豆豆不理解，甚至還覺得有點可怕，把小手從云禧手里扯出來，繞過眾人，顛顛兒地往后門跑了過去。

    云禧道：“好了，大家都起來吧，我的家里不興這一套?！?/br>
    丁嬸子跟云禧的時間最長，了解她，知道她說什么就是什么，趕緊站了起來，“好了好了，大家都干活去吧，公主這里不需要很多人?！?/br>
    她先跑去后門口，把撅著小屁股跟高門檻做斗爭的豆豆抱了回來，“云大夫這兩天不在家，可把大家擔心壞了?！?/br>
    云禧就喜歡丁嬸子的這份眼力見，成年人的圓滑、爽利、分寸她都有，相處起來格外舒坦。

    她問道：“擔心我不要大家伙兒了？”

    丁嬸子使勁點點頭，“可不是嘛，就是擔心這個?！?/br>
    “放心吧，不會的?！痹旗叩剿幑衽?，對王鐵柱說道，“你多預備些藥材，從明日開始，我們出城給流民做會診?！?/br>
    王鐵柱道：“是，師父，我馬上準備?！?/br>
    ……

    云禧開始義診時，高遠志也出發了。

    騎馬趕路比乘車的速度快多了，高遠志在路上僅用了兩天。

    他和兩名親衛抵達櫻縣郊外的衛所駐地時，天剛擦黑。

    “來人可是高將軍？”前路上影影綽綽地出現七八個黑影。

    “正是，諸位是……”高遠志催著馬匹跑了過去。

    “高將軍，在下施杰?！?/br>
    “在下閆少雄?！?/br>
    “在下馬中玉?！?/br>
    ……

    其他三個指揮僉事也依次報上了姓名。

    一番見禮后，高遠志率先進入主帳。

    施杰請高遠志在首座坐了，笑道：“猜到高將軍會這個時候來，好酒好菜早就備下了，就等著給高將軍接風洗塵了?！?/br>
    “諸位將軍有心了?！备哌h志端起酒杯，“高某初來乍到，有什么對的不對的，還請大家多多包涵?！?/br>
    閆少雄道：“高將軍客氣了，咱們兄弟定唯高將軍馬首是瞻?！?/br>
    “是啊是啊?！?/br>
    “大家日后就在一個大鍋攪馬勺了，還請高將軍多多關照咱們才是?！?/br>
    ……

    幾個大男人舉起酒杯，一起干了。

    在兵營里就是這樣，坐上桌，酒一喝，陌生感就去了幾分。

    一干大老爺們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

    從西北到京城，從京城到水患，從水患到賑災，從賑災最后又聊到了流民。

    “流民至少有個三四十萬，聽說死了不少人吶?！?/br>
    “但愿不會出事?！?/br>
    “不好說啊，匪患鬧得兇著呢?！?/br>
    “聽說莫蘭山上又上去人了，大概好幾百號?！?/br>
    “高將軍，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嗐，你喝多了不成，沒有軍令哪個敢動，除非不要命了?！?/br>
    “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br>
    “估摸著麒麟軍會下來吧。這事兒咱們京營沒管過?！?/br>
    ……

    高遠志一直沒說話，但心里暗暗警惕了起來——這幾百號人倒是沒什么，就怕他們聯合了流民。

    一旦民匪合流，他們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大青就徹底亂了。

    “咚咚?！币幻l兵敲門進來，“施將軍，昨天來過的幾個人又來了，要求見高將軍?！?/br>
    高遠志問：“哪幾個人？”

    施杰解釋道：“莫蘭山的事就是那幾個人說的，該說的都說過了，不知又來做什么?！彼麑λ挠H衛說道，“你去應付一下?！?/br>
    高遠志想起了季昀松，聽說季昀松就在莫蘭山一帶出了事。

    “慢著?！彼凶∧敲H衛，笑道，“一起去。高某才來，正好熟悉熟悉情況。大家該吃吃，該喝喝，高某馬上回來?！?/br>
    施杰有些意外，但還是起了身，“也好，我陪高將軍走一趟?！?/br>
    二人一起離席，去了大營前面的崗哨。

    天已經黑透了，一只架在高處的火把搖曳著，照亮了方圓不到一丈之處。

    光影之下，一些穿著粗布衣裳、須發凌亂的年輕男子正等在那里，大概有十幾個人。

    衛兵上了前，稟報道：“施將軍，就是他們?！?/br>
    施杰有些尷尬，“這幫小兔崽子還不認識高將軍，熟悉熟悉就好了?！?/br>
    高遠志明白，飯桌上的一切只是表面和諧罷了，櫻縣衛所即便不是鐵板一塊，他的頭三腳也不那么好踢，被孤立是必經之路。

    “高某沒那么小氣?！彼白吡藘刹?，對那些年輕人說道，“我是高遠志，有什么話盡管對高某講?！?/br>
    一個眼神靈活的小子走了出來，cao著官話說道：“高將軍，莫蘭山的人已經往京城的方向去了，這件事耽擱不得，還請高將軍盡早做打算，以免事態越發嚴重了?！?/br>
    施杰冷笑一聲，“你算哪根蔥，憑啥聽你的？你有虎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