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帝又問：“常大人覺得怎么樣？”

    常似之躬身答道：“臣贊同陸大人的看法。盡管做時鐘和玻璃有拾人牙慧之嫌疑，但瑕不掩瑜， 小季大人若能造出好鋼也是大功一件?！?/br>
    他這番話連諷帶刺，眾臣之中響起了幾聲竊笑。

    嘉元帝看向工部尚書聶久仁， 后者忙道：“皇上，臣以為兩位大人都有道理?！?/br>
    兩位首輔都那么說了，他還能說什么呢？

    再說了，工部一直在想辦法造玻璃，就是進展慢點罷了，一旦這項差事交給季昀松， 其他人的努力就全都付諸流水了。

    他也要權衡利弊嘛。

    嘉元帝抬了抬下巴，“小季大人， 你也說說吧?！?/br>
    “是?！奔娟浪傻?。

    這幾個項目是云禧最后確定的， 關于玻璃和時鐘他也提出過同樣的問題， 云禧解答過了， 難不倒他。

    他轉了轉尾指上的青玉扳指， “啟稟皇上， 微臣說的玻璃是大片玻璃， 并非杯子、發簪一類小物品。這樣的玻璃可以做成窗戶， 不但能擋風擋雨，還能讓陽光充分照射進來，增加屋子的亮度?！?/br>
    嘉元帝凝視著季昀松，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你繼續?！?/br>
    季昀松又道：“時鐘，夷人確實做出來了，我們大青可能也有仿作，但既沒有形成規模，也沒有任何突破，如果微臣可以大批量制作，家家戶戶就有準確的時間了?！?/br>
    嘉元帝點點頭，“從改善民生的角度講，這些的確不錯?！?/br>
    季昀松道：“稟皇上，不單單是改善民生?；噬舷胂?，如果由皇上來做這樁生意，或者在大青朝內銷，或者賣到海外，咱們大青的國庫不就有錢了嗎？由此而產生的相關產業，還會給更多的老百姓提供賺錢機會，可謂一舉三得?！?/br>
    云禧說，這叫“國有公司”。

    嘉元帝挑眉道：“朕富有天下，你讓朕與民爭利？”

    常似之等人立刻表態，“皇上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br>
    季昀松搖搖頭，“皇上，微臣斗膽反駁一句，這絕不是與民爭利。首先，皇上把科技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杜絕jian商囤積居奇、奴役百姓、哄抬物價等亂象；其次，所得銀兩皇上可興修水利，可修繕城與城之間的道路，可建造學校和醫院，還可以給臣提供經費，研究更多的科技等等?！?/br>
    陸微連連點頭，“皇上，小季大人立足根本，腳踏實地，讓臣茅塞頓開。且不說玻璃，一個時鐘就能為國庫帶來大筆的收入了?！?/br>
    他一開口，孫明仁等人也附和了起來。

    “聽陸大人所言，京城中有時鐘的人家不多?！奔卧圻@才把壓抑在心里的喜悅慢慢釋放出來，“很好，你再說說溫度計?！?/br>
    季昀松道：“天氣冷暖對稼穡大有影響，如果能準確掌握溫度，對掌握作物的生長規律一定有很大幫助。所以，溫度計其實就是一個反饋天冷冷暖的東西，做好了可以能和玻璃一樣出售?！?/br>
    嘉元帝再問，“鋼鐵呢，這是你說得最含糊的一項?！?/br>
    季昀松解釋道：“微臣沒煉過鋼鐵，鋼鐵又極為重要，只能盡力而為?！?/br>
    “那么?！背Ｋ浦Ц吡寺曇?，“小季大人做過玻璃嗎？”

    季昀松道：“下官雖未做過玻璃，但微臣得到了一個方子，想來可以一試?！?/br>
    涉及方子，那就是秘密了。

    他一句話把常似之堵了回去。

    嘉元帝微微一笑，“朕相信，以小季大人的聰慧，絕不會做自毀前程之事，常大人不要太心急了?！?/br>
    常似之嚇得胡子一抖，辯解道：“皇上，臣并非心急，只是更想聽到更多有關稼穡之事，如果小季大人心念百姓，應該把稼穡放在前面才是?！?/br>
    “是啊是啊?！?/br>
    “常大人這話說得極是?！?/br>
    ……

    一干人又嗡嗡了起來。

    嘉元帝笑了，“原來常大人這么愛惜百姓，如此，變法一事又為何推三阻四呢？”

    常似之冷汗淋淋，趕緊跪了下去，“皇上明鑒，關于變法，臣只擔心變動太大，引起朝野震動，絕無反對之意?！?/br>
    嘉元帝滿意地點點頭，“不反對就好，希望常大人記得剛剛的話，平身吧?！?/br>
    “謝主隆恩?！背Ｋ浦玖似饋?。

    嘉元帝問季昀松，“常大人說得不無道理，小季大人在稼穡方面可有考慮呀？”

    季昀松道：“微臣不懂稼穡，身邊亦無懂稼穡之人，暫時沒考慮過，還請皇上恕罪?！?/br>
    “何罪之有?！奔卧坌α似饋?，“小季大人僅用十天時間，就給朕這么大的驚喜，已經立了大功。說吧，都有什么要求，盡管提?！?/br>
    季昀松道：“微臣需要工部同僚的配合，?？顚Ｓ玫你y錢，以及誠心誠意想跟微臣辦差的科技司同僚?！?/br>
    嘉元帝道：“前兩項必定滿足你，最后一項嘛，朕雖是皇上，卻也控制不了人心。你盡管去吏部挑，岳大人會滿足你，但是不是誠心誠意，端看你本事如何?！?/br>
    你若能干成，自然有人愿意追隨。

    你若一事無成，一定會樹倒猢猻散。

    ……

    季昀松輕松過關，與柳曄、楊道文一起出了乾清宮。

    楊道文瞇著眼看走在前面的季春景，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真沒想到，你都敢跟常大人對陣了，難怪那小子偃旗息鼓了?！?/br>
    柳曄撇撇嘴，“掃興，我還以為他能吼兩嗓子呢?！?/br>
    季昀松搖搖頭，“在乾清宮呢，怎么可能？”

    柳曄道：“那倒也是?！?/br>
    楊道文在季昀松的肩膀上攬了一下，“你瞧瞧翰林院某些鱉孫，之前有多瞧不起你，現在就有多羨慕你?！?/br>
    季昀松笑道：“怎么，羨慕我這個贅婿的身份嗎？那他們沒戲了，云大夫只有一個，而她是我的?！?/br>
    “大言不慚?！睏畹牢幕逎乜此谎?，換了話題，“說正經的，我想去科技司，拉兄弟一把不？”

    “??？”柳曄驚呼一聲，“楊兄不想進內閣嗎？”

    楊道文道：“我這人脾氣不好，言語尖刻，不適合進內閣。明昱，給個痛快話，你覺得兄弟怎么樣？”

    季昀松定定地看著他，“跟著我干，需要學很多新東西，你確定要來？”楊道文這人人脈比他廣，算學也很靈光，確實適合。

    楊道文道：“確定?！?/br>
    季昀松想了想，還是搖了頭，“我這邊不急，你先跟家里商議一下?！?/br>
    楊道文道：“好，你等我消息?！?/br>
    柳曄腳下一頓，繞到楊道文身邊，“去科技司能升一級嗎？”

    楊道文笑嘻嘻地說道：“即便不能立刻升，做出東西來也差不多升了，從五品總是有的?！?/br>
    柳曄道：“我也想去。明昱，算兄弟一個？”他家里沒背景，很難混到內閣，及早找個實缺是個出路。

    季昀松跟他接觸得少，問道：“你算學如何？”

    柳曄哈哈一笑，“那你可問對人了，我家的賬都是我做的，你覺得如何？”

    季昀松學著云禧的樣子聳了聳肩，“如果孫大人放人，你們家里同意，我沒意見?！?/br>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季昀松考核時，云禧也在面臨同樣嚴峻的考驗。

    寧神堂制藥堂。

    一干寫好標簽的蓋碗和裝有青霉素的瓶子規規矩矩地擺在長案上。

    總共十個對照樣本，一旦都不能用，就意味著一切清零，需要重新開始。

    云禧的壓力比季昀松大多了。

    寧澤清一邊看寧炎飛把蓋碗一只只倒過來，一邊問道：“云大夫緊張嗎？”

    云禧道：“緊張。一旦不成功，您老就要認為晚輩是騙子了?！?/br>
    寧澤清笑著搖搖頭，“云大夫言重了，一次不行，再做一次便是，不要急?！?/br>
    云禧打開一只蓋碗，里面的瓊脂毫無變化，不由眉頭微皺，“怎能不急，還有病人等著呢?！?/br>
    寧澤清打開另一只，同樣沒什么變化，“云大夫不要太執著了，我們只是大夫而已，跟閻王爺搶不了人?！?/br>
    ——云禧跟他科普過青霉素起作用后，瓊脂里面會出現的變化。

    “不可否認，您這話有道理，但晚輩時?？床婚_，便總會急躁一些?！痹旗蜷_第三只蓋碗，瓊脂里依然沒有圈。

    她沉默了下來，手下越來越快，一直翻到第十只。

    所有蓋碗里面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變化。

    “看來要重新做了?！?/br>
    “活兒太多，可要老命了?！?/br>
    “可不是嘛?！?/br>
    “會不會根本就是瞎扯淡？”

    “閉嘴吧，你當云大夫很閑嗎？”

    “那倒是?！?/br>
    ……

    學徒們又小聲議論起來了。

    居然全部失敗了？！

    云禧臉色陰沉，對議論聲充耳不聞，目光落在一只只青霉素瓷瓶上，米飯的、芋頭的、橘子的、剩菜的……

    每一種都無效嗎？

    問題出在哪里

    第122章 失竊

    云禧感到了一絲挫敗， 但更多的還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