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天真懵懂,脆弱可憐。 眸色深了深,他忍下心頭的隱痛,不小。 可你剛剛說我小。 他道:小點也好。有二爺在,我們玉寶還可以慢慢長。 這話題奇奇怪怪,時玉哼了聲:我好久都沒有穿過新裙子了。 嗯?顧寒山輕輕拍著他的后背:想要什么樣的裙子? 想要白色的。 我聽說西方那邊的裙子很好看。 ???時玉悶悶道:不要,我討厭他們。 只有小孩子才會如此喜惡分明。 他的小時玉還是個孩子。 瑞士呢?顧寒山耐心地繼續問:有你喜歡吃的巧克力。 時玉歪頭:瑞士還好。 顧寒山又笑了起來,喜歡嗎? 一般般,時玉說,我最喜歡這里。 顧寒山沒再說話,大手力道放的越發輕柔。 時玉昨天睡得晚,顧寒山又向來知道怎么哄他睡覺,語氣、力道都很溫柔,他聽著聽著便有些困,眼皮倦倦垂下。 半夢半醒中唇瓣似乎被什么吻住。 熟悉的氣味讓他下意識想說話,剛張開口,便聽到一聲輕笑,舌尖接著被含住,細致安撫。 懷里的人睡熟了。 門外響起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笑意漸漸收起,他抬頭,看見門邊安靜站著的沈城。 他比他年輕、比他英俊、比他學歷高。 這個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侄子,在喜好上也與他空前一致。 他沒有說話,只是小心地抱著懷里的人起身。 沈城身上有煙味,經過時濃重的嗆鼻。 顧寒山目不斜視,步伐放的平緩,門外站著格外眼熟的幾個人。 管家、廚娘盡是眼眶濕潤的望著他,卻閉著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行人無聲無息的離開醫院。 醫院里已經沒有人了,除了五樓還在正常運轉,其他地方皆是一片死寂。 剛出醫院大門,冷風細雨便拂面而來。 黑沉沉的云層自遠處的天邊翻滾咆哮,悶雷陣陣。 四輛別克車停在雨中,車身發出被雨滴敲打的聲響。 一行人上了車。 車子開出寂靜的街道,涌入眼簾的是混亂無序的人群。 他們全部乘著雨天奔逃出城。 帶著一家老小,猶如浮萍般無處可依。 今早剛發布的晨報,南方幾場戰役敗了。 出于戰略部署,下一仗地點定在延城。 延城背山,易守難攻,是個反攻的好地方。 持續許久的平靜終于在這一刻被打破。 戰爭到底是來了。 他們現在也是難民,朝不保夕的難民。 懷里被裹在大衣中睡得正熟的青年并沒有被噪雜的人群吵醒,顧寒山捂著他的耳朵,看見沈城回了下頭。 他的目光落在他懷里,停頓了許久,好像看一眼少一眼,半晌才緩緩收回。 車子一路朝碼頭駛去。 如今船票一票難求,許多人傾家蕩產也要買上一張前往歐洲的票。 沈城動了手段,買了五張。 這五張分別給了管家、廚娘,兩個保鏢,以及時玉。 他們很快到了碼頭。 細雨連綿,許多沒票的百姓拼命掙扎著想要沖進碼頭,卻被保安牢牢擋住,動彈不得。 別克一路開到輪船下。 他們下了車。 河邊太冷了,寒風拂面,凍得大衣里的時玉登時打了個哆嗦,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他滿臉茫然,醒的太快,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很急。 耳邊響起顧寒山溫和的聲音:時玉,拿好。 他順從的張開手接住一張紙。 面前站著沉默的管家和廚娘,兩人手里各自拎著皮箱,管家懷里還抱著威廉,轉身便帶著他朝前走。 時少爺,這邊。 他下意識跟上他們,被催的很急,胳膊被一個陌生男人恭敬地拉著,半是強迫半是拉扯的登上了船梯。 時少爺,注意腳下。 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 他驀然清醒過來,一個激靈發現自己已經站在走廊上,被身前的男人拽著走的飛快。 管家和廚娘在前面開道,周圍是鬧哄哄的人聲,船下聚集著烏泱泱一片擁擠絕望的人群,他們推擠著保安,面目癲狂。 他懵了,看見距離輪船不遠的空地上有數十個人影。 黑衣黑褲的保鏢們圍成一圈,中間是兩個同樣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們仰著頭,靜靜朝他看來。 二爺沈城? 他努力想要停下步子,卻發現抓著他手腕的男人越發用力,順著人流將他帶上甲板。 甲板沒有人,雨滴啪嗒啪嗒打在傘面。 時玉撲到船邊,長發被風吹的凌亂,不安的預感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么醒來卻在船上。 顧寒山!沈城!他裹緊衣服,生氣的大喊:你們干什么? 風聲太大,他聽不見兩個男人說的話。 他們依舊站在空地上,仰頭看著他,唇邊都掛著笑,卻朝他揮了揮手。 輪船幽幽啟動。 煙囪里冒出烏黑的煙。 嗡 響徹天地的嗡鳴聲響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叮 耳邊傳來熟悉的無機質系統音。 天地驟然陷入一片空白。 唯剩他一人。 碼頭烏泱泱的人影逐漸化為烏有,如水墨褪色。 目光中心那兩道高大挺拔的人影也隨著這白光消失,只是他們還揮著手,溫柔寧靜的注視著他。 宿主編號2047,世界編號011,正式進入劇情節點。 因關鍵人物偏離劇情,宿主命運被正式改寫。 本世界您可選擇 壽終正寢。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 會說明壽終正寢的原因 謝謝大家的支持,啾咪啾咪 第96章 民國文里的惡毒男配(16) 轟 爆炸聲震得耳膜一陣尖銳的疼,下一秒,沖天熱浪席面而來。 顧寒山反應敏捷的撲到一邊的座椅下,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大腦卻緩緩陷入了昏迷。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還是他。 那是一個冬天,街道上張燈結彩,正喜迎春節。 他冷淡的坐在車上,一路朝家趕。 一進門便發現今天的暖氣燒的很旺,雖然不習慣這樣的溫度,他卻沒說什么。 客廳一片靜謐,廚房傳來些燒火做飯的聲音。 他在管家的服侍下脫了大衣,視線若有若無的掃過每一個角落,沒看見那個這兩天變得奇奇怪怪的青年。 當初只是想坐實自己喜歡男人的傳聞,隨手買了個看起來品行剛烈的男人,他欣賞這樣的品質,卻沒想到把人買回來后反倒給自己惹了麻煩。 青年眼里從來便不是他欣賞的堅強,而是nongnong的算計。 他不知從哪聽說了他喜歡男人的傳聞,三番五次爬他的床,惹人厭煩。 兩天前發燒好了后,腦袋似乎就清醒了,沒再來他面前晃蕩。 耳邊傳來管家的聲音,家里居然有下人手腳不干凈,偷偷進了他的書房。 書房里沒有機密文件,雖然沒造成什么損失,但家里已經混進了心懷不軌之徒,是時候清理一遍了。 他坐在沙發上,吩咐管家打那人二十大鞭,以儆效尤。 管家很上道的把家里所有下人聚集到一處。 鮮血很快染紅了青石板。 順著地板紋理流向茂盛的綠灌叢。 他漫不經心的抬眸,卻不期然的對上了一雙眼睛。 青年小臉煞白的從后花園回來,呆呆的看著流到自己腳下的鮮血,唇瓣抖了抖,和他對視上后像看見了什么妖魔鬼怪,立刻低著頭從人群后悄悄跑走。 背影纖細瘦弱,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 他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暴戾,躁動的險些按捺不住。 那個名叫時玉的青年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出現了。 晚宴上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他漫不經心的端著酒杯,站在黑暗中,淺淺抿了一口。 這種酒度數不深,畢竟是談生意的晚宴,不會有人不長眼的喝醉。 晚宴過了一半,他也不過喝了一杯香檳。莫名想到那道跑的比兔子還快的背影,心底又是一陣煩躁,他干脆撂下酒杯,提前離場。 身后有人追了出來,殷勤的問他有什么不滿意。 他沒說話,冷淡的垂眸看他一眼。 就像外界認知里的那樣,喜怒無常的抽身離去。 今天提前半個小時到家,沒有惹出什么動靜。 他帶著一身酒氣進了臥室,洗完澡出來也才過去十幾分鐘。 夜色昏沉,冷風簌簌。 他疲憊的闔眼,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耳邊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門被推開,一道纖細眼熟的身影擠了進來。 月光幽幽。 他摸黑走到床邊,慢吞吞的開始脫衣服。 兩個多月的時間里,這還是顧寒山第一次清晰的看見他的臉。 他長得很漂亮。 雪膚黑發、烏眉長睫。 浴袍下一身牛乳般細膩無瑕的皮膚隱約散發出腥甜的香氣,悄悄爬上他的床,漂亮妖冶的鳳眼低垂,濕淋淋的長睫不安的抖動著,即便到了這一步也沒發現床上有人,而是小心翼翼的藏到床尾,捏起一截被子,朝自己身上裹去。 勾引人的伎倆低俗、無趣。 顧寒山淡淡的點評,在青年驚慌失措的眼神中,抬手圈住他的腳踝。 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小巧伶仃,瘦的可憐。 躲了他一個星期,終于露面了。 他平靜的欺身而上,捏著青年的臉,粗暴急促的吻了下去。 從那一眼開始,他就很想吻他。 想把這個半途而廢的小家伙箍進懷里,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勾引。 夢里的時間過的很快。 沒有火車爆炸、沒有莫名的分離。 他看著青年一點點被自己寵成無法無天的矜貴模樣,總是穿著各色各樣的裙子在宅子里穿行。 他漸漸的也不再參加那些占用他夜生活的宴會,漸漸的學會分辨各種口紅的色號,漸漸地在青年撒嬌般的催促下也穿過幾次女裝,哄得小家伙高高興興的在床上和他說些甜言蜜語。 他們生活的很幸福。 像每一對濃情蜜意的戀人,生活里少不了吵架,只是先低頭的總是他。 能怎么辦呢? 有一個年輕的愛人,總是要多付出一些。 然后他的時玉生病了。 很可怕的病,摧枯拉朽般讓他的寶貝躺到了病床上,心跳一點點變得虛弱,臉龐一天天蒼白。 戰爭也在同一時刻爆發。 醫院失去了庇護,醫生跑路、護士出逃,世界變成了一片灰暗,他無助的帶著時玉四處求醫,一年里大部分時間都奔波在路上,時玉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顛簸,于是他開始擠火車。 和那些車站大廳里提著大包小包的乘客們一樣,他在火車到來時狼狽的擠開人群,終于護著青年登上了火車。 從前他不覺得錢有什么用。 但現在他卻由衷的慶幸,還好他有錢。 他有很多很多錢,能和病魔爭一爭,讓他的小愛人多一分痊愈的希望。 他買了半截車廂的座位,讓保鏢守在周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他的脾氣越來越差,經常因為一點小事便能暴怒不已,越發的喜怒無常。 但在青年面前,他永遠還是那個溫和從容地顧寒山。 青年很乖,忍著疼痛跟他天南地北的跑。 他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放棄,只會在深夜聞見濃郁的煙味時,踩過一地煙頭,乖順的窩進他懷里,對他輕聲道:二爺,我想你陪我睡覺。 南方在打仗,租界內有華夏最好的醫院。 他一輩子身居高位、手握大權,第一次對人卑躬屈膝,只為求兩張通行證。 這亂世里,除了他,沒人會在乎他的時小玉。 也沒人明白他為什么要做這些徒勞無功的努力。 他偏執瘋狂的拿錢砸出一條通道,帶著時玉住進了這家醫院。 醫院的醫生很嚴肅,那是個外國人,和他說了時玉的病。 他說這是絕癥。 沒法救了。 這亂世每天都會死很多人。 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竟會包括他的時玉。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跟他爭,要帶走他的愛人。 每次都在希望來臨前,給他更深的絕望。 祂不讓他的時玉活。 所以哪怕他拼盡全力、拋棄尊嚴和性命,也留不住一個該離開的人。 這個夢清晰的可怕。 猶如親身經歷過一般可怕。 夢境的最后是發了瘋的他,困獸般跪在醫院的長廊上,對著潔白冰冷的墻壁絕望祈求。 讓他死吧。 他已經活了那么久,但他的時玉還小。 他想看他壽終正寢,百歲無憂。 所以離開這個國度,會不會是一線生機。 * * 時玉: 展信佳,見字如晤。 信寫的匆忙,想你應該會很生氣,先要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