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就只有白巖一個人，薛尋張望了一下，白巖主動開口：我讓他們都回去了，碎片在我這。

    他越過人群打量著賀無寧，賀無寧也看著他。

    他看起來相當儒雅，留著一頭顯眼的茂密長發，嘴角噙著微微笑意，渾身散發著讀過很多書的文青氣質，如果不是坐在輪椅上，他或許會很像個詩人。

    不，或許因為坐在輪椅上，反而更像是詩人。

    白巖微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腿：放心，不是剛斷的，以前就這樣了。

    賀無寧點頭：我知道。

    他在論壇上知名度很高，幾乎所有玩家都知道他天生不良于行。

    白巖看向薛尋：我能單獨和他聊聊嗎？

    薛尋還沒吱聲，羿羅往前一步：那恐怕不行，我得在。

    賀無寧斜眼看他，羿羅強調，隊友。

    白巖理解地點了點頭：那我能和他們倆聊聊嗎？

    薛尋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頭。

    他們退出房間，羿羅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門口：你們聊，當我不在。

    賀無寧掃了他一眼，這人擺出一副看戲似的姿態，就差手里抓把瓜子，怎么可能讓人覺得他不在？

    我聽說過你。白巖看著賀無寧，論壇上，還有最近來看我的人口中。他們告訴我你很厲害，不僅有強大的作戰能力，覺醒之后的能力也相當有用，他們對你寄予厚望，就像當初對我一樣。

    賀無寧挑了挑眉毛，白巖坦率地說，你別誤會，我很高興。

    他取出那枚碎片，遞給賀無寧，輕聲說，你能把它拿走嗎？

    賀無寧皺眉，他盯著白巖：為什么。

    白巖摩挲著碎片，垂下眼：這個游戲保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我這幅殘缺的身體換來了強大的能力，如果你要讓我的能力再次提升的話，消耗一定相當大。

    這可不是理由。剛剛說自己不在的羿羅表情嚴肅，這是客觀上做不到，而不是你主觀上不想要的理由。

    他直截了當地問，你怎么回事？

    白巖沉默了一會兒，他看向羿羅，羿羅目光坦然，絲毫沒有避開，最后是白巖主動別開了視線。

    他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沒頭沒尾地開口：我們一直需要一個英雄來保存希望。

    一開始是羿羅，他擁有高超的單兵作戰能力，面對什么樣的怪物都能全身而退，人們相信他能夠贏過所有怪物，相信他能夠結束這場游戲。

    但從覺醒以來，羿羅的能力被限制，但我擁有了超凡的治療能力，人們又開始相信，我能救他們。

    他輕聲說，但我知道這是騙人的，他們在副本里的時候我救不了他們，他們在野外的時候我也救不了他們，甚至他們在我眼前，我也救不了他們。

    我是個人造的英雄，是個裹著金身的泥菩薩，我誰也救不了。

    賀無寧皺起了眉頭，臉臭得可以。

    白巖坦率開口：我沒有通過心理評估，已經不適合再留在作戰小隊了，他們還不打算放棄我，認為如果能讓我擁有一定的作戰能力，我的自責也能有所緩解。

    但我知道沒用的，我已經放棄了。

    他把碎片遞給賀無寧，拿去吧，給我太浪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知道我寫的正經劇情章，這時候不該說sao話，但我還是要大聲喊出：賀哥，羿羅想看你穿粉紅圍裙還不給別人看

    羿羅：叫什么，我又沒說只穿圍裙

    賀哥在提刀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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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二十二杯

    賀無寧沒有多說什么，他頂著張一貫的冷臉，直接伸手要拿白巖手中的碎片。

    白巖攤開的手掌忽然握緊，他直直看著賀無寧的眼睛，像是在做最后的確認：你怕嗎？

    羿羅往后靠在了椅子上，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看他這輩子大概沒學過怕字。

    賀無寧目光紋絲不動：怕什么？

    白巖抿緊了唇：怕別人為你而死。

    賀無寧眉頭輕輕挑了一下，某些沾著血的畫面閃過眼前，他垂下眼，居然老老實實承認：怕。

    羿羅和白巖都沒料到他會回答得這么干脆，幾乎同步愣了愣神。

    但賀無寧沒有停頓，他拿起了對方手里的碎片，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但你不去，他們就不死了嗎？

    白巖啞口無言，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賀無寧已經把碎片塞進了口袋里，你要實在覺得心里過不去

    那就努努力，死在他們前面。

    喂！羿羅表情相當無奈，你都教他什么亂七八糟的，能不能教點好的？

    賀無寧皺了皺眉：他能跟我學點什么好的？

    羿羅想起他一晚上單挑10以下眾BOSS的英勇事跡，認命般點頭：也是，你一個問題學生，就不能指望他從你身上學好。

    賀無寧翻了個白眼。

    白巖有些無奈地笑了一聲：你們果然有些地方很像。

    賀無寧露出了十分嫌棄的神色。

    白巖低下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對不起，我現在

    賀無寧打斷他：技能樹。

    ??？白巖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賀無寧不打算重復，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快點。

    白巖只好配合地打開。

    他的技能樹和賀無寧、羿羅原本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羿羅雙手抱胸，忍不住酸溜溜地開口：哎，人和人怎么差這么多？這游戲平衡做得也太爛了吧？

    我也覺得游戲對你不公平。賀無寧大概掃了一眼，白巖除了各種單體、群體回血技能之外，居然連消除負面buff的解除技也有，確實能夠稱得上強大，他看向羿羅，畢竟我覺得你智力也有些缺陷，技能方面應該給點補償。

    羿羅習慣了他的挑釁，饒有興致地予以還擊：那你這個脾氣是不是也得適當用能力補償一下??？

    白巖難得看到自己的病房里這么有活力，臉上露出點無奈：你們到底關系好不好??？

    當然不好。賀無寧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完，收回了視線，你的能力確實沒有加成了，除非耗費80%權限，我可以給你加一個復活技能。

    不過有這么多管理員權限，賀無寧都能把復活奶茶點出來了，也用不上這個技能了。

    羿羅咂舌：80%，怎么不去搶。

    干完正事，賀無寧沒打算多留，他踢了踢羿羅的椅子：干嘛呢堵在這兒當門神，走了。

    羿羅站起來拉開椅子：是是，您請。

    他拉開了門，單手插兜，想了想又回頭，對白巖說，說起來，我也算你的前輩

    門外傳來賀無寧的嗤笑，羿羅挑了挑眉毛，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笑什么笑，放尊重點，我人類之光的名號是白叫的嗎？嚴格來說我可是人類希望一代目，這都是我后輩。

    白巖居然覺得他們來了這么一趟，房間里壓得他喘不過氣的空氣都變得稍稍輕松了一點，他輕輕朝羿羅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

    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點什么，我們并不是被推出來的英雄。羿羅看著他，神色自若，眼底的光芒卻毫不晃動，我們不提倡個人英雄主義啊。

    他朝外看了眼，門外的，別裝沒聽見，說你呢，聽著點。

    賀無寧只給他一個后腦勺。

    羿羅沒再看白巖：那些為了你死的同伴，他們保護的不是虛無的英雄，他們保護的是你。

    就像你也愿意為了他們戰死一樣，他們也可以為你而死。

    如果一開始他們就希望我們作為英雄永遠存在，那就不該把我們派出去戰斗。

    從我到你，從你到后面的其他人，我們不是英雄的象征，我們是綿延不絕的希望，不管誰被游戲制裁、誰被死亡打擊，總會有人接著站出來。

    他站在門前，腰背筆直如同利劍，拉開門自己走了出去，累了就歇會兒，作戰部幾萬人，總有人能接你的班。

    別一個人鉆牛角尖。

    他把身后的門關上，看著治療中心人來人往，有人掙扎求生，有人和死神搶奪生命，他閉了閉眼，忽然伸手勾住賀無寧的肩膀，笑起來：稀奇，你居然會在門口等我。

    有沒有覺得我剛剛特別帥？

    賀無寧嫌棄地拍開他的手，他雙手插兜，想了想問：一代目，你當初是怎么被選上的？

    羿羅被他這個稱呼差點逗笑：我記得當時

    我趕著出任務撈了薛尋倆包子，他在后面跳腳，我唬他回去以后請他吃頓火鍋補償。

    結果我光顧著說話沒看路，就把來督戰的領導撞了個人仰馬翻。

    賀無寧：

    你該不會是被罰當一代目的吧？

    那怎么能。羿羅笑起來，領導夸我有精神有希望，還有對回歸美好生活的向往，然后我就稀里糊涂被人叫成了什么人類之光了。

    他靠在門前，也不在意里面的白巖能不能聽見，我反正無所謂，我臉皮厚，經罵也經夸，寵辱不驚。

    他看上去居然還有點得意。

    賀無寧收回目光，往樓下走去，他說：哦，原來是看中你缺心眼。

    嘖。羿羅不太滿意，跟在他身后抗議，怎么說話呢。

    我覺得其實和我良好的個人形象也有一定的關系

    賀無寧充耳不聞，下樓去找前臺：薛尋呢？

    前臺小姚指了指樓上：上面，他說你們聊完等他一下

    賀無寧抬頭往上看，正巧看見薛尋和趙煙瞳從隔壁房里走出來，兩人沾了一身血，看起來像是剛從兇殺片場走出來。

    羿羅眨了眨眼：血庫爆炸了？

    呸！能不能盼點好的！小姚嫌棄地瞪他一眼，剛剛有個重癥，帶著流血buff。

    小姚看起來十分擔心，最近的怪物好像加強了不少，好多病人來的時候都帶著千奇百怪的負面buff。

    幸好白老師在，他能解，不然，哎

    薛尋匆匆從樓上下來：你們聊完了？怎么樣

    賀無寧把碎片拋給他：改不了。

    薛尋接住碎片一愣，賀無寧已經往門外走了，他趕緊出聲：等會兒！

    賀無寧轉過身，薛尋哭笑不得，賀哥哎，能不能別這么簡潔，前因后果說一下??？

    賀無寧點了點Q醬：你去。

    Q醬立刻昂首挺胸跟了上去：交給我吧！

    那邊忙著匯報，前臺小姚看了看他們倆，猶豫了一下，從抽屜里摸出兩瓶酸奶遞給他們。

    羿羅愣了愣神：干嘛？你不會看上我倆誰了吧？

    呸！小姚用力呸了一口，你們倆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誰看上你們倒了八輩子霉，你倆互相禍害去吧！

    賀無寧：

    羿羅扶著桌子哈哈大笑，他拿過酸奶，分了瓶給賀無寧：拿著吧，詛咒我倆的補償。

    小姚氣哼哼的：是芒果味才給你們的，我們這里可見不得忙字，本來我是打算送給病人的，只是碰巧想起來之前喝了你們的奶茶

    羿羅強調：是我的奶茶，我從他那買的。

    賀無寧瞇起眼：你不是說你要把奶茶送去指揮部？怎么還是送來這里了？

    指揮部留一個不就夠了？羿羅理直氣壯，給那群大老爺們喝奶茶多浪費。

    賀無寧：

    他擰開酸奶蓋，和羿羅肩并肩坐在長椅上喝酸奶。

    羿羅非但不珍惜這難得的清凈時光，還要試圖招惹他：嚴格來說奶茶是我請的，酸奶應該都是我的，所以是我請你喝的酸奶。

    賀無寧把最后一點酸奶倒進嘴里，擰緊蓋，直接拋進垃圾桶里，神色坦然：什么酸奶？

    好啊，喝完了就不承認？羿羅挑了挑眉毛，還敢當著我的面毀尸滅跡？

    賀無寧揚了揚下巴：怎樣？

    羿羅勾了勾手指：過來，打屁

    賀無寧倏地出腳，羿羅早有防備，一把捏住了他筆直的小腿，勾起嘴角笑了一聲：哎，踹不著。

    賀無寧正打算用兇狠的眼神威脅他松手，誰知道羿羅猝不及防拽了他一把，他驟然失去平衡朝著他身上倒下去

    薛尋跟Q醬了解完情況，一轉頭就看到賀無寧差點被羿羅拽個跟頭，嚇得他哎哎大叫起來，腎上腺素狂飆，一個箭步沖上來拉了賀無寧一把。

    都做好賀無寧投懷送抱準備的羿羅嘖了一聲：薛尋，你今晚做夢會被驢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