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淮看他猶如看一個智障。

    然后這件事就鬧大了，天機閣的老祖宗們全部出山，一致認為必須殺死我以掩藏天機閣永遠的秘密，真狠啊，我記得包括一度很寵愛我的繆玄道人在內，天機閣的所有長老看我猶如看一個邪端，冒犯了他們神圣信仰的罪惡之人。林上森邊講邊笑。

    你逃脫，了不起。

    不過命不該絕，我逃了很長時間，后來被小歸撿回去了，當是小歸才八歲，那么丁點大。

    所以，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不該知的。

    易南淮有點不太耐煩了，這個人一直都沒說到重點。

    林上森的語氣突然沉郁起來，我發現了什么，大概就是，天機閣用大約十萬年的時間，抹殺掉了一個傳承，就為了確立天機閣在藏元界自以為神圣的地位。

    很久很久以前，占卜一道有兩個支脈，一脈窺天機，一脈觀人勢。那時的天機閣也不叫天機閣，而叫玄機閣，閣內包括天機人勢兩個派系，相同的是，玄機閣同樣是藏元界占卜領域的泰山北斗。

    以十萬年前的那場大災為節點，兩個脈別產生了巨大的分歧，至于原因是什么，現在已經查不到了，后來，天機一脈與人勢一脈之間越發劍跋扈張，最終演變為殘忍的暴力，人勢一脈應該在分歧的爭執中落入下風，逐漸被天機一脈掃蕩干凈。

    這一個過程應該持續了很長時間，天機一脈越發凝練，人勢一脈越發式微，到如今，占卜一道，世人只知觀星窺天機，除了觀星術外，所有的占卜術都是江湖騙子，邪門歪道。

    完全抹掉一個傳承的價值，歷史真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啊。

    易南淮聽著，腦子里萬千思緒翻涌，他抓住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大災，又是大災。

    兩人人一起沉默了很久，易南淮開口：虛幽子，這些早已成土成灰的事你我都不關心？你依然沒有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真正讓你坐寢難安，懸劍在頭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真特么難寫，還是恭喜老易賬下第二名天王到位，這回是一個畫風比較奇怪的神棍。

    謝謝小青蛙的營養液。

    我真的把名字改了，希望改名能帶來好運。

    第46章 所為相同

    哈哈哈哈！被易南淮盯著, 林上森發出了一陣巨大的笑聲，然后雙手啪啪鼓掌，從留道友, 我果然沒料錯, 我們就是一樣的人。那些早就腐朽成泥的東西，也只要天機閣的那些老古董才會忌諱莫深, 甚至以為別人和他們一樣，緊張一些無謂之事, 真是好笑。

    易南淮扯開一個笑, 也不附和, 被易南淮越發深沉的眼神盯住，林上森終于是笑不下去，瞇著的眼流露正經, 道友如此這般，可真浪費了我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

    易南淮說，虛幽子你還是閑話少說吧，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么有耐心。

    林上森忽然像是被抽掉全身骨頭一樣, 攤在椅子上，用手罩在眼睛上，我要怎么說, 我看到了一個噩夢。

    照實說。

    唉――林上森長嘆一聲，開始敘述，比起之前感染力十足的語調，他現在的語氣可謂異常平直, 平直得顯得異常機械空洞。這種毫無起伏的平直讓人感覺十分壓抑，就好像他必須把自己從講述的事中生生抽離出來，催眠自己，所述之事和自己無關，不然他會就此崩潰。

    我看到了毀滅，我看到了支離破碎的世界，小歸被覬覦，而我，護不住他

    林上森很疲憊，只是短短一句話，仿佛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氣。

    我占卜了一次又一次，不停不停地占卜，在沒有星星的白天搖龜甲，在太陽落下的時候盯著滿天星斗，眼睛都快要瞎掉！但不管我占卜了多少次，不管是觀星還是人勢，千萬種可能竟全都殊途同歸，既定的未來如此黑暗痛苦令人絕望，籠罩著我，籠罩這小歸，籠罩著藏元界，世界沒救了，但只有我知道。

    林上森停下了，他盯著易南淮看，卻在那雙幽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看不見任何東西，沒有恐懼、沒有憂慮、甚至沒有情緒波瀾，移開眼神，林上森狠狠地說：去他的世界毀滅，我一點都不在乎，但小歸被糾纏在這個必死的局里，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都無法保全他。林上森的聲音充滿惡意。

    易南淮終于知道他為什么如此地瘦了，窺天機，如此頻繁地窺天機，甚至不計代價地妄想改人勢，也虧得林上森本就福澤深厚，不然再有幾條命都不夠天道反噬的。

    藏元界毀滅的原因是什么？易南淮需要再確定一些事。

    不清楚，我看到了天崩地裂，嘶喊哭嚎，興許是因為一個，一個魔，像十萬前一樣。

    覬覦三歸的是什么人。

    借口得到小歸的靈體以救世的人。

    天機閣。

    林上森不說話，也可能是默認。

    那你呢，你看到自己了嗎？易南淮仿佛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林上森腦子里的線突然斷了，他愣了一會兒，習慣性地瞇起眼睛，擠出一句話，醫者不自醫，算者不自算。

    如果要盜取三歸的靈體，需要怎么辦？

    眼睛，不管是星于靈體還是小歸的曦與靈體，精粹都在眼睛里，如果要想得到小歸的靈力，就必須要得到小歸的眼睛，然后小歸會被殺死。

    如果，你沒有發現你口中的變數，當窮途陌路時，你奈如何？

    以命換命吧。林上森語氣頗為苦澀，不管怎樣，就算不要命了，他也必須保下小歸。

    所以，那個變數是我。易南淮說的是問句，卻用肯定的語氣。

    四十七年前，如往常一樣，我夜觀天象，因為失望過太多次，我其實不抱有什么希望，只不過是已經養成習慣了，只要繁星滿天，必觀星以求生機。但就是在那一天，既定的星序位置突然混亂，混亂的時間很短，不過眨眼一剎那而已，隨機就恢復了原樣。

    我狂喜，立馬通過人勢手段以求證，從留道友，你敢相信嗎，必死之局有了變數。后來我開始密切關注這個事，天象無規律地發生混亂，雖然每次混亂的時間都很短暫，并且，幾乎在剎那之間天象就好像恢復了原樣，但我敢肯定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這種預兆在丹山宴開啟之時突發強烈，所以我讓小歸進了滄溟境。

    林上森目光灼灼地看著易南淮，小歸是人勢一脈保留下來的奇才，受整個人勢一脈的庇護，人勢的先祖先靈保佑著他，而他從滄溟境回來后告訴我，他遇上了知北漠淮，不可算，不能算之人。

    易南淮笑開了，不錯，藏元界毀滅在我，存活也在我。盡顯睥睨之氣。

    林上森皺了一下眉，然后給自己添茶，從留道友，我的誠意已經擺出來了，你也給我透透底吧。

    易南淮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大門前，看著院中郁郁蔥蔥的靈植開著一簇一簇的白色花朵，道：和你一樣，我也有要保護的人，所以這個世界毀不得，不過只有一日殺賊，沒有千日防賊。人勢一日不興，天機閣一家獨大，拿著天下做幌子，只要天機閣想要三歸，天下人就會為其所驅使，而你，護不住他。

    那我要如何？

    與我合作。

    那你要如何？

    目前的關鍵是一個人。

    誰？

    氣運之子，乾天楚平蒼。

    既然他是氣運之子，貌似與他合作更勝于與你合作。

    虛幽道友別忘了，天機自詡天道代言人。

    那他和我們什么關系。

    你死我活。

    我明白了

    林上森同樣站起來，走到易南淮身邊，瞇著眼看透過樹葉投在院子里的陽光，兩人默契地靜立了一會兒，然后林上森走出大門，穿過院子，走出院門，他拋下的話隨著他離去而消散，從留道友，我去接小歸了，你家院子旁邊的那間小院還空著，我們不妨做個鄰居，晚上我帶小歸來拜訪。

    易南淮任他離去，他們之間已經達成協議，有了林上森，天道必將暴露更多的空子，而他早就在一旁窺伺，臉上光線晃亂，下一秒，幻術又回到了易南淮臉上。

    ******

    夏侯爵捧著玉簡回到自己的住處，迫不及待地查閱其中的內容，他是如此地激動，激動地有些手抖，汗水從鬢邊滑落。

    玉簡里有好幾個內容，一份凝神法門，一份養神法門，他哥哥的神魂只剩下一顆神魂種子和些許神魂碎片，首先需要用養神決壯大他哥哥的神魂，然后才能用凝神決凝神成形。

    這兩個過程中，養神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最長的，并且還需要難以數計的天材地寶從旁輔助。夏侯爵將玉簡中的所有內容一一刻進神魂里，光這一件事就讓他從白天忙到黑夜，然后朝陽又升起。

    當第一縷陽光撒進屋子，夏侯爵手上的玉簡被他捏成碎末，將粉末撒出窗外，夏侯爵開始謀劃怎樣取得養神第一小階所需的東西。

    養神第一小階，共需要十一種靈植，取其藥氣，三種獸血，取其血氣，還要有一顆和夏侯爵同屬性的妖獸妖丹。因為夏侯恩神魂尚弱，這些東西只要求黃階，但必須是極品。因為是最低階的東西，夏侯爵想弄到有難度卻不是不可能，所以易南淮才不會幫他。

    心中計劃成型，夏侯爵拿出裝著自己哥哥神魂的那枚符玉，不由自主地輕輕親了一下，就像夏侯恩當初親他的額頭一樣。他本來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泛起有些激動的潮紅，哥哥，看我去給你取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青蛙和橘子...萌萌小可愛的地雷和營養液，還有瀟湘煙雨小可愛的營養液。

    特么我竟然在零點之前更新了。

    第47章 爭鳴

    易南淮今天有兩節課, 早上的人物傳和下午的技法踐行。上一次講課，易南淮略略地講了一下藏元界的歷代大能，而今天, 就該輪到當代人物了。

    易南淮走進講堂, 一二排位置上全是熟人，剛辦了入學的林上森家的貓眼青年三歸和他的兩個跟班, 緊追著易南淮不放的嚴步戈，盧奇以及一些易南淮技法踐行課上的學徒。

    林上森帶著三歸在易南淮旁邊的那個院子安置下來后, 馬上就幫三歸辦了泉上學宮的入學手續, 還應征了雜學苑占卜課業的夫子。因為泉上學宮在觀星測命這一途上的長期缺少有本領的夫子, 所以林上森不廢吹灰之力就通過了考驗。

    之所以如此做，按照林上森的說法，在觀星一道上, 基本上頂尖的法門都被天機閣獨攬了，他要想繼續有所進益，就只能借助泉上學宮。泉上學宮不僅保留了大量的關于占卜的資料，而且還與天機閣有合作, 資料共享。

    不僅是天機閣，包括十九大勢力在內的很多勢力都一樣。天下藏書千千萬萬，泉上學宮富有半數, 因此很多勢力都和泉上學宮建立了合作關系。

    其他勢力要想調閱泉上學宮的藏書庫，就必須開放自家的藏書庫給泉上學宮，別的方法都不管用，這是泉上學宮從第一代就沿襲下來的規矩, 也是泉上學宮的立宮基本，泉上學宮從未在這方面妥協過。

    林上森是天機叛徒，當初判出天機閣時，還有較多的天機法門他沒學到。為了繼續在觀星上有精益，算盤自然不能打到天機閣身上，除非他不想要命了，那么，泉上學宮就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除此之外，三歸出自一個曾經輝煌但現在已經破落的人勢門派，門派里的全部法門典籍都已經被毀滅或是散佚，只有兩本作為立門根基但恍若天書的法門被保留下來，以三歸目前的級別，他連上面的字都認不全，其他的就更加別想了。

    三歸是林上森領入門的，林上森固然厲害，他最擅長的還是觀星，不是人勢，并且對于人勢一道廣闊的領域，他自己也僅是一家之解，三歸是人勢一脈的奇才，到目前為止，林上森已經沒辦法在更多的地方教他了，那兩本天書又不是三歸目前能肖想的，所以送三歸入泉上學宮就成了必然的選擇。

    藏元界占卜一道，天機閣一家獨大，人勢一脈根本沒有立足之地?；谌蠈W宮的特殊性，隱居在泉上學宮雜學苑的人勢大師可能比外面整個藏元界加起來還要多，因為也只有在泉上學宮，人勢的手段還被承認是修真手段，在外面，人勢只不過是騙人的把戲，人勢一脈的大師就算造詣再高也得不到尊重，甚至還會被天機閣暗地里的爪牙謀害。

    作為夫子，易南淮手上拿著一本裝模作樣的書，他并沒有站在臺上，只是順手把書放在方桌上，然后站在第一排前面，掃視了整個講堂一眼，然后問：有誰能告訴我，當代人物，你們最該了解什么人？

    問題一拋下，嚴步戈立馬站起來，生怕別人搶在他前面，是大能，知北門的屈狂老君、鈞陽劍宗的勁羽老君、乾天宗的執法長老拂度老君，等等等，當然還有我們泉上學宮的祭酒大人。

    嚴步戈說完，一臉自豪地看著易南淮，但易南淮并沒有表揚他反而敲了敲王益閬的桌子，問，益閬，你的看法。

    王益閬要比嚴步戈沉穩得多，他先想了想，才說：我認為，應該是我們的同輩者。

    王益閬看向易南淮，易南淮示意他繼續，我聽過鐘夫子的課，他說過，泉上學宮之所以要開設人物傳這門課業，最大的原因不過兩個，一為效習，二為避之，當代的大能者和歷代的大人物者，對我們的作用更多體現在效習上，而同輩者才是我們最需要提防的，因為我們遇到大能者的機會很少，但遇到同輩者的幾率卻很大。大勢力的優秀同輩者，手段高，背景厚，是我們輕易不可招惹的，譬如知北門的漠淮

    王益閬說到此，挨著三歸坐的可可突然爆出一聲笑，噗嗤三歸急忙拉住他。

    王益閬狐疑地看了可可一眼，繼續說第一知北的漠淮，鈞陽掌門座下的四個弟子，白露城少城主，乾天雷創，趙氏趙念壬，錢家女王錢靈兮，還有我們泉上學宮泉鹿社的社長王益麟。

    易南淮微微點頭，也沒直接和王益閬說對或是對，而是慢慢地往下走，為什么你們人人都要修人物傳？一者，鑒之，永遠不要自以為是，你們現在所走的路，都有先賢曾走過，去了解他們，他們會給你指明方向。二者，你們要明白，何者可趨，何者當避，什么時候可趨，什么時候當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