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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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瀟知道,要不是今天事發突然,魏輕語是絕對不會把柳虎暴露在大家視線里的。 柳虎跟安岑、柳月不同,他不是老師也不是醫生,而是一名保鏢,是具有威脅性的存在。 如果讓季青云知道了今天這件事情,他對魏家的防備不會放松,只會愈發變本加厲。 魏輕語能有跟自己解釋的想法就很好了,不必在她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強迫她說出來。 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季瀟輕聲道。 魏輕語略帶詫異的望著季瀟的側臉。 窗外的路燈飛速向后退著,在季瀟的眼睛里點出一顆又一顆飛逝的流星。 哪怕很多年后再次想起她也始終覺得那一晚的夜是最漂亮的。 萬千星光點綴著漆黑的夜幕,燈火霓裳的街道也變得模糊。 季瀟抬著頭看向自己,烏黑的長發被從車窗外飄進來的風撩起,擦過自己的肩膀,留下一片淺淺的桃子白蘭地的香氣。 她在被她無條件的信任。 魏輕語微微握了握自己的背包帶,道:季瀟,等你生日過后我會把我的事情都告訴你。 也包括我喜歡你。 季瀟點點頭,嗯,我等你。 交織在一起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呼之欲出的感情伴著靜謐的月色暗暗浮動。 并肩而坐的兩個人都認為,自己會是那個在生日會那天先開口的人。 .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季瀟生日當天。 七月的最后一天。 西下的太陽還懶洋洋的掛在天邊,一縷金線同城市在遠處相接。 季瀟家的后院里卻絲毫沒有臨近傍晚的悠閑,反而是一片熱鬧忙碌。 雖然只是小型聚會,但是吃過午飯,季青云就帶著專業團隊過來張羅起了季瀟十七歲的生日宴。 并不算大的后院里掛滿了漂亮的透明氫氣球,一閃一閃的燈光在朦朧的日暮下已經初見夢幻精致的雛形。 夕陽將它最后一絲明亮的光投射進這幢小別墅,投進季瀟安安靜靜的房間。 堆放得滿滿當當的桌上被刻意清理出一塊空地,一個粉色盒子就放著空地的中央。 藍色的緞帶在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盒子上的深粉色暗紋流光浮動,寫滿了精致。 那是前天季瀟跟亓琪在病房里看《布達佩斯大飯店》的電影時,學來的手工盒子。 天曉得這兩個不擅長手工的Alpha花了多少時間才跟著教程做成了這么一個漂亮的盒子。 那放在玻璃罐子里被好好保存的星星,每一顆都寫滿了她對魏輕語要說的情話。 有些幼稚,卻又傾注了制作它的那個人的全部真心。 哪怕是在原世界二十多年的光景,季瀟都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樣的上心過。 噠噠。 幾聲清脆的鞋子敲擊地板的聲音響起,盒子的主人從自己房間里的衣帽間走了出來。 季瀟為了今天的表白,聽從亓琪的意見,破天荒的穿了一條黑色吊帶長裙。 那剛剛到小腿的裙擺在兩腿中間分別開了兩道長岔,一雙長腿在其中若隱若現。 銀色的小環整齊的排在裙岔兩側,直到收緊的腰線,襯得季瀟整個人格外有氣勢。 季瀟在給自己淺淺的打了一個底后,從抽屜里拿出了那日從亓琪那里要來的唇釉。 陶土略帶低沉的紅色均勻的涂抹在唇上,輕輕一抿就暈開一片生人勿近的誘人美麗。 一團灼熱的氣息從少女的兩片唇瓣中輕輕吐出,在明亮窗前留下一片白色的霧氣。 季瀟站在房間的窗戶前向下俯瞰著后院的景象,那被她轉在手里的唇釉寫滿了主人的緊張與期待。 在這個即將要改寫世界劇情的七月的最后一天,季瀟要向魏輕語表白。 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想著待會晚宴結束季青云一走她就把這個盒子送給魏輕語,告訴她自己喜歡她。 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嗡嗡 就在這個時候,季瀟放在桌子上的電話響了。 喬倪兩個字跳躍在屏幕上,仿佛寫著她對季瀟生日的激動跟祝福。 喂,喬倪,怎么啦? 季瀟接起了電話,聲音輕松,下一秒那手里握著的唇釉卻失手掉了下來。 紅色的玻璃長管滾落在地上,發出的刺耳聲音充徹著她的耳膜。 就在手機那頭,喬倪聲音顫抖,帶著哭腔,每一個音節都在寫著她極力忍耐的悲慟。 季瀟你能不能快點來醫院亓琪她進搶救室了。 第79章 太陽勉強的掛在天邊, 垂在山頭的金光帶著幾分日暮已盡的感覺。 寂靜的醫院走廊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季瀟跟魏輕語急匆匆地來到了搶救室門前。 季瀟連高跟鞋都沒有來得及換,極細的高跟硌的她腳底生疼。 可是她還是連歇腳都顧不上,看著面前眼尾通紅的喬倪問道:亓琪, 怎么樣了。 醫生說, 狀況不是很好。 喬倪艱難的將這一句話說出來, 每一個音節仿佛都在她剜取心上的一塊rou。 怎么會這樣呢, 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嘛?不是說恢復的很好嗎?季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些日她每天都會去找亓琪折星星,從來都沒有看到她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喬倪搖搖頭,聲音愈發哽咽,她突然就這樣了, 我也不知道 魏輕語見狀忙上前扶住喬倪,手掌輕輕的拍著她的后背, 安撫道沒事的, 說不定只是一點小意外,很快就能出來了。 喬倪淚眼婆娑的看著魏輕語,扎著一個大蝴蝶結的腦袋零碎地點著頭。 你也坐下來吧。魏輕語輕輕的點了點季瀟的手臂, 示意她坐下。 季瀟強撐淡定的坐了下去, 灼灼夏日里身下的座椅卻讓人覺得冰涼。 她倒是希望真的跟魏輕語說的那樣,只是出了一點小意外,不會傷及性命。 可是心腔那顆惴惴不安的心又告訴她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這寂靜的走廊卻像是凝滯了一般。 亓琪的mama緊攥著喬倪mama的手, 一言不發。 喬倪靠在魏輕語的肩膀上,別在頭后的精致的蝴蝶結耷拉下了翅膀。 沒有人說話,所有安慰的句子在這一刻似乎都不起任何作用了。 所有能讓人覺得安心的理由在大家心里滾來滾去, 可卻無法安心。 終于搶救室上方那燈刺眼的紅燈變成了綠色,走廊里響起手術室層層電動門開啟關閉的聲音。 安岑在所有人抬起的視線中走出了那扇打開的手術室大門,像是帶來希望的天使。 亦或是帶來死亡的哈帝斯。 安岑當著眾人的面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那表情低沉的臉。 她搖了搖頭,講道:抱歉各位,情況不是很好。 像是在說一句很艱難的話,安岑沉了一下才聲音沉重的講道:我們已經采取了最積極的方案,可是還是沒能阻止亓琪腺體上某個部位的病變,病灶切除失敗 留給亓琪的時間,不多了。 安岑的聲音落下,像是當場宣布了亓琪的死刑。 亓琪的mama瞬間癱坐回了身后椅子上,喬倪那掛在眼眶一直隱忍著的淚水再也控制不出,奪眶而出。 季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健步走到安岑跟前,道:安醫生,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多了什么叫做病灶切除失敗不是說手術很成功的嗎?怎么會這樣,怎么不可能的啊。 魏輕語忙攔住季瀟,季瀟你先淡定一下,你繼續聽安阿姨講。 少女的聲音異常冷靜,一下就把季瀟從激動的情緒中拽了出來。 季瀟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太過偏激,低頭道:抱歉安醫生。 安岑搖了搖頭,又道:我知道,大家都很不愿意面對這個事實,但是我們還是要表現的堅強一點。我跟我的團隊在盡可能的維持亓琪的生命,她還是希望再見你們一面的,還有一些話想對你們說。 說著安岑就看向了離她最近的季瀟跟魏輕語,季瀟,輕語,亓琪想先第一個見你們兩個。 通往手術室的更衣間比走廊還要安靜,那本應該令人覺得放松的綠色環境卻顯得無比沉重。 季瀟聽著周圍不斷傳來的各種儀器運作聲音,穿上了那帶著淡淡消毒水味到的白色防護服。 走過一條走廊,在那封閉的房間里躺著亓琪。 她已經從手術臺上被轉移到了醫護床上,削瘦的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她靠在被搖起來的醫護床上,嘴唇蒼白的對季瀟跟魏輕語勾出了一抹笑容。 一如往日,卻凋零了許多。 亓琪:你們來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么突然。 季瀟強忍著眼眶里的淚水,努力將自己的聲音放的平靜。 可是那每一個音節還是充滿了顫抖。 對不起啊,我騙了你。亓琪聲音虛弱,勉勉強強才蓋過了周圍儀器的聲音,你還記不記得你抱著箱子來的的那天,安醫生說的0.01? 季瀟點了點頭。 那是我距離痊愈最近的一刻了,從那之后就開始不好了。亓琪說著,勉強的笑了一下。 季瀟卻聽到亓琪這句話,直接怔住了。 一顆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了一下一樣,痛得她大腦發木。 這些天她跟亓琪在一塊聊天說笑,難道都是她強撐著的假象嗎? 難道她在面對阿姨們跟喬倪的時候也是這樣在強撐著嗎? 亓琪看著季瀟這個樣子,艱難的抬起還別著血氧指夾的手:帶口紅了嗎? 帶了。季瀟點點頭,趕忙從裙子側口袋里拿出了亓琪送她的那管口紅,不解的問道,你要這個干什么? 亓琪抬手勉強的拿過那管唇釉,虛弱的語氣里帶著幾分小性子的嫌棄: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這個顏色,但是現在也只有它了。 房間中央的燈光灼灼刺眼,季瀟呆站在原地看著亓琪在魏輕語的幫助下拿出了唇釉。 那蒼白的唇色刷上了一層鮮亮的陶土紅,瞬間就把她整個人無力的樣子轉變了過來。 只是亓琪并沒有停下。 她在季瀟的注視下伸出手指沾了沾唇刷上的口紅,熟練又虛弱的點在自己的臉頰上。 那季瀟曾經見過無數次的姣好血色又一次重新出現在亓琪這本無血色的臉上,像是施展了什么神奇的魔法。 瞬間,這些天跟亓琪在一起的所有季瀟未曾注意過的細節統統涌入了她的腦海中。 去水上樂園前的亓琪裝出來的嗜睡,時間緊急她還不緊不慢的又涂了一遍口紅。 還有那晚被安岑抓包后她們兩人之間詭異的話術 你是不是,從很早就知道自己情況不好了。季瀟看著亓琪,輕聲問道。 她從來都沒有一句話能有如此沉重。 沉重到像是綴著萬鈞巨石,每一個字都生硬的滾過狹窄喉嚨,帶著顫抖的血色。 就在她滿懷期待的準備著給魏輕語的告白禮物時,劇情早已悄無聲息的降臨在了她的身邊。 在七月的號角吹響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延續到最后一日。 季瀟看著亓琪在自己面前點下頭,心如刀割。 她以為她改變了劇情,劇情卻用現實狠狠碾了過去。 抱歉,毀了你今天的生日。亓琪吃力的握了握季瀟的手,我可能可能看不到你跟輕語在一起的畫面了 季瀟聽著亓琪這句話,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那種后知后覺的絕望緊緊地包裹著她,快讓她窒息。 她終于明白那一天為什么亓琪為了來自己的生日會,差點跟安岑劍拔弩張了。 也明白為什么她要在住院休養的時候冒險讓自己幫她溜出醫院,幫喬倪過生日了。 亓琪早就預知到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了,所以在盡可能的幫她自己圓夢。 亓琪說著又握了握另一旁魏輕語的手,道:輕語,我知道我們瀟姐過去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人事但是,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已經變好了,她不是過去那個她了,你千萬要對她好,你別看她是一個S級的Alpha,其實她人很傻的她只知道拉著我給你買了一箱子的抑制劑,卻不知道說一句喜歡你 亓琪的聲音聽起來虛弱極了,卻還在為她的朋友著想。 就算冷靜如魏輕語,聽到這一番話也忍不住眼圈發紅。 亓琪輕吐了一口氣氣,微微偏過頭看向了季瀟:瀟姐,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對魏輕語,我不能跟喬倪在一起了,但你們倆要好好的。不然你信不信我以后做鬼也放不過你,到了中元節一定會第一個從地府里沖出來,站你床邊上的。 琪姐你在說什么啊。季瀟聽著亓琪這話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我不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這只是一時的,你不會就這樣離開的 季瀟緊攥著亓琪逐漸發涼的手,從未想過生死有一天會離她這么近。 周圍各種儀器滴滴運作著,每一個看起來都是她不能理解的高科技,可是還是沒有辦法將她最好的朋友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真的不行嗎? 難道真的不行嗎? 季瀟看著掛在墻上的時鐘,那最短的黑色指針一點點的向數字十二靠近。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緊抹了自己自己眼眶的淚,哽咽的念叨道:亓琪,真的,你聽我的,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只要撐過今晚,八月,八月來了,一定會有轉機的!真的,真的 瀟姐亓琪看著季瀟這幅樣子,無力的搖了搖頭。 可是季瀟不肯放棄,她抓著最后一絲希望,不斷對亓琪重復著真的,你信我,大步流星的朝手術室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