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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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瞳孔漸漸聚起焦, 與他對視一眼后,睫毛一顫, 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當初離譜荒誕的謠言,竟然變成了夢魘般的事實。 火矢劃過長空,明黃的、赤紅的, 烈烈的,好似連天邊的黑云也要烤焦了。 吼!吼!吼! 城樓下點燃著烽火,玉骨笛長笛翻飛間, 一只又一只魔獸倒下去。 粗獷張揚的城門下全是四處橫陳的刀槍和碎石。 所有戰將都在等待青澤的下一步動作。 他們時間有限,要在魔將回來之前和魔神決一死戰。 他們仰著頭,心急如焚又熱血澎湃,因為夜色徹底籠罩,城樓上烽火被熄滅而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也許青君正在和魔神廝殺。 那個在五百年前曾經逼退魔神的青君,正在與魔神決一死戰。 若是青君勝了,三界都將重歸朗朗乾坤。 若是青君敗了,他們一個都沒辦法活著回去。 他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把生命托付給了青君,來奔赴這場戰役。 青君!青君!青君!青君! 誅魔孽!誅魔孽!誅魔孽!誅魔孽!誅魔孽!誅魔孽! 嗶嗶啵啵。 青澤被城樓下的呼喊震得頭疼欲裂。 他也是登上城樓,才發現其下的聲音竟然能聽得這么清楚。 魔神在城樓上獨自站了這么久,自然也聽得很清楚。 青澤提著劍,在漆黑的夜色里,聽見自己說:殷洛。 白發男人聞言渾身劇顫了一下。 青澤的心沉沉落了下來。 在天界的時候,青澤偶爾會想: 殷洛一定到死都想不到,宋清澤有朝一日會好好扎起自己的頭發,有朝一日會換上一身勁裝,有朝一日會不再自由跳脫,有朝一日會停下腳步,有朝一日會徹底長大。 在殷洛短暫的一生的最后的、蒼涼的記憶里,宋清澤應該永遠任性偏執、涼薄輕佻,哪怕壽數綿長也應該永遠是個初初長成的青年模樣。 若是殷洛還活著,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想著想著會不自覺笑出聲,笑著笑著又因為往事一去不返而陷入沉默。 可原來變的不止是他。 他變了。 殷洛也變了。 六百年沒見,他和殷洛都已經面目全非。 殷洛的衣服全然不像之前那樣克制嚴謹,慣常高束于喉結下方的結扣解開,領口大敞,可以見到妖冶的藤蔓沿著胸線騰騰翻飛上來。 若再敞開些,必然能見到兩點挺立的深紅色。 殷洛現在終于不再是活死人了,和一個正常的、活著的人一樣輕輕地呼吸著,衣襟也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青澤呼吸一滯,用劍尖沿著他的微微起伏的領口一路虛虛滑下去,挑開他的腰帶。 扯開衣服。 身體上的魔紋也很熟悉。 他曾經在蓬萊仙島上,在小小的洞窟里,在燭火搖曳間,帶著憐惜親吻過其上的每一道墮落靡麗的紋路,把殷洛當一只迷途的、已到末路的困獸,繾綣又溫柔。 他不能給殷洛愛,但他可以照顧殷洛,給殷洛一個歲月靜好的結局。 他為殷洛的死亡悲泣,他為殷洛毀了蓬萊,他為殷洛提著劍捅了魔族的老巢。 可殷洛為什么沒死。 如果殷洛沒死,過去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話。 如果殷洛沒死,就代表著,他愚蠢地喚醒了自己最大的敵人。 魔族都應該去死,魔族都應該去給應龍陪葬。 他們毀了應龍,他們毀了三界。 他們遲早要為自己的罪孽血債血償。 殷洛的存在一開始就是個騙局。 對啊,怎么會那么巧呢? 一個一點應龍氣息都沒有的、魔氣纏身的活死人,偏偏和應龍生得一模一樣。 明明一開始就有察覺不對。 明明一開始就不應該猶豫。 明明一開始就想過殺了他。 說什么喜歡自己?說什么在等著自己? 那么倔強可憐、那么惹人疼惜的樣子。 都是假的。 他一定是思念應龍太久,才會被迷惑而不自知。 讓尚未覺醒的魔神以受害者的姿態,騙取到自己的憐憫,利用了自己,破解開了封印,帶來數百年的魔患。 還使自己愧疚至今。 他的劍尖碰觸到殷洛一如既往冰冷的皮膚,凌空游移著,好似在猶豫應當從哪里劃開。 殷洛側過臉,低垂的睫毛越發顫抖個不停,指節捏得發白。 青澤對他的每個細微表情動作變化都很爛熟于心,看了他的反應,愣了一下,停下動作,往下一摸。 然后惡意地嗤笑出了聲。 貼近他的身體,湊到他耳邊,說:殷洛,你X了。 他說著好似調l情的話語,語調里卻全是輕鄙唾棄。 收回手的時候看了看,表情好似覺得有些惡心。 殷洛終于忍無可忍,低聲說:宋清澤 青澤哪里聽得他叫自己這個名字,暴怒而起,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 再被叫這個名字,青澤嫌臟。 殷洛側倒在地,手撐在粗糲的黑色磚石上,白色的長發擋住表情。 臉上火辣辣的疼。 青澤對他刻薄過,挑釁過,冷漠過,溫柔過,兇狠過,惡趣味過,甜言蜜語過,小心翼翼過。 可從來沒有這樣雙眼憎惡過。 從來沒有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坨丑陋不堪的垃圾過。 他受不了。 他是一只早已被青年蠻不講理地撬開硬殼的蚌,一個冷漠的眼神就能疼得他生不如死。 更枉論憎惡。 青澤,青澤,不要這樣看著我。 我受不了的。 求求你了,不要這樣看著我。 他從美好溫柔的幻夢中醒來,被一巴掌徹底扇回到了黑沉沉的現實。 現實是,他們從未有機會真正開始。 現實是,他終于被所愛的人親眼看見,他是如何徹底變成了一個怪物。 他曾經拼死也要斬殺的、不容于世的、自己深深憎惡的怪物。 他在萬劫不復的深淵里。 再也得不到救贖。 但至少,青澤以為真正的他早已死去了。 那就讓他祈求青澤永遠不要知道真相吧。 花了那么多時間,臨到最后,他竟然真的聽到青澤親口告訴他,他也喜歡著自己。 只是青澤最后說的那些話他沒有機會向青澤解釋了。 故事真正的版本,只有一個人知道。 只存在在一個人的心里。 只藏一個永遠沉默、早已死去的上古神獸還活著的時候的身體里。 在數萬載的時間中,偶爾從匆匆移開的視線中蕩漾出來,從緊抿的唇縫間流淌出來,從被尾巴輕輕撩撥的水波間搖曳出來,從身體過度緊繃的幅度里泄露出來。 然后飄散在空氣里,消失無蹤。 只有比他更沉默的荒山埋葬了他的秘密。 到最后都沒能說出口。 一切就戛然而止。 這樣一個蠢貨,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死掉了。 這個唯一的版本便隨著這個上古神獸的死亡而永遠被塵封。 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沒有人知道這個一貫沉默的家伙多么努力地想要讓那個人聽到這句話。 他即將作為墮入魔道的人皇死在天界青君手里,他永遠不能告訴青澤這個故事真正的樣子了。 他一定是被魔氣蠶食得支離破碎了,才會不受控制地想著: 青澤若是能因了這樣的誤解和遺憾,緬懷他,思念他,在愛上別人之前,再多記得他一段時間,也是一件讓他很歡喜的事情。 不要察覺他的愚蠢,不要發現他的笨拙。 他可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在青澤面前露出帥氣的樣子啊。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維持昔日的模樣了。 被欲望腐蝕,帶領魔將攻上天界,因為看到被稱為青君的上古神獸而恢復了記憶。 想到了自己在短短一百年里到底變得有多面目全非、貪婪丑陋。 他甚至在神志不清醒的時候把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和青澤救出來的小孩也給拖下了深淵,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魔。 他罪大惡極,他無可饒恕。 每一天都很痛苦,多看自己一眼都覺得惡心,再多堅持一天都覺得辛苦。 他是生于天地的上古神獸,本應天生與魔氣相克,不可能受魔氣影響。 可他花了幾百年,也沒弄清楚到底為什么身為上古神獸的自己會入魔。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卻知道自己永遠回不去了。 他走得太遠太遠,終于忘記了回去的路。 如果不是為了等待青澤,他早已自盡在了皇城里。 青澤現在是天界的青君,雖然會懷念他,卻已經接受了世界上沒有他,一個人也活得很好。 這個世界不再需要他。 這個世界不再歡迎他。 殷洛撐起身體,說:宋清澤你說過,等我徹底入魔,你會親手殺死我。 我自尋短見,你會難過。 我死在別人手里,你會難過。 我一直在等你 我終于等到了你 他手上沾著地上的血,從腰后摸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遞給青澤。 城樓下天將呼聲震天,句句都是誅魔之言。 清楚地響徹在他們耳畔。 好似四面楚歌。 殷洛仰起脖頸,露出半邊被扇紅的臉。 宋清澤,你殺了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開始虐了_(:з」)_。 第95章 泥足深陷(四) 青澤卻沒有接過他的匕首。 一身勁裝的上古神獸咬牙切齒地打飛了他的匕首, 任匕首落在遠處的磚石上,發出當啷一聲。 殷洛愣在原地。 青澤抓著他的頭發, 把他的頭提起來,神情冰冷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嘖嘖兩聲,喟嘆似的道:你真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到底是在求死還是乞愛。 殷洛瞳孔微微緊縮,臉色難看極了。 城樓下大軍壓陣,城樓上的天界戰神把魔神拖到烽火臺旁,一把按到石壁上。 我自然是會殺了你, 但我會用我自己的劍, 不會用你給的匕首。因為,死亡對你而言不是解脫, 是最有應得。你沒有權利選擇武器。青澤說。 他嘴里這樣說著,多看了會兒殷洛的表情,手上的動作卻變了意味。 綿綿細雨突然從天穹上細細密密撒落下來。 眼見綿延萬里的烽火一個接一個熄滅,整個天幕被夜色淹沒,城樓下的天將憂心忡忡,擔憂魔將回返, 不知其上青君與魔神戰況如何,只能握緊長兵想象在城樓上的、被黑暗掩埋的廝殺。 城樓上倒的確鏖戰正酣, 卻顯然是與城樓下所有人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的模樣。和他們想象的相同的是,那魔孽的確一路丟盔棄甲,聲聲低泣。 卻又不肯放。 殷洛的廉恥心顯然已經不剩多少,明知城下是千軍萬馬, 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應。 青澤就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使殷洛半邊臉頰紅得幾乎滲出血來。 然后露出初遇殷洛時時常露出的、惡趣味又涼薄的笑臉。 很嫌棄的樣子,說:真惡心。 一會兒讓別人發現你死得這么可笑也沒關系么?此時他好似又不是獨當一面的、成熟冷靜的青君了, 帶著孩子似的詭異的天真和惡劣,笑嘻嘻地問,讓他們看見你現在的樣子也沒關系么? 殷洛喘了一會兒,說:沒關系。 寬大的衣袍被雨水打濕,貼在他身上,水珠沿著雙腿滴滴答答滑下來。 天邊是濁黑的煙火余燼,濃郁的焦臭味,濃稠到發黑的紅,被雨水稀釋流淌在土地溝壑間的絕望。地上是被熄滅的狼煙,是淌著水的鐵甲,是插在土地里的刀戈。 刺鼻的劣質油漆在干燥龜裂的、糊滿鮮血、殘火不熄的斷壁殘垣上潑灑出一道又一道鬼也似的慘然的白。 青澤松開手,任男人力竭似的滑倒在地上,化出長劍,抵在男人頸前。 殷洛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青澤說的是: 殷洛,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遺言? 殷洛思維有些混亂,看了看青澤,又看了看天。 頭頂是一個很黑很黑的天,沒有月亮,星也散碎。 誅魔的呼聲忽遠忽近,聽不真切。 他沒有什么遺言。 但是,他突然想告訴青澤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想告訴青澤:青澤,青澤,你長得比以前高了一頭,模樣也不那么一樣了,歡好的時候簡直讓我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害怕呢。 可他張了張嘴,還是覺得說不太出口。 他怕什么呢?怕的是他喜愛了那么久的小小的青澤,終于長成他不那么熟悉、不那么了解的模樣了嗎?怕的是曾經近在咫尺的、永遠自由任性的、幾萬年如一日的青年,竟然在短短幾百年間,突然變得他不那么認得了嗎? 怕的是那個幼稚的、曾經真切無比的也喜歡著他的青澤也隨著青年的長大一去不復返了嗎? 怕的是,自己所有的掙扎、所有的眷戀,都只是青年在徹底長大前一步跨過的、看似不可逾越,回首望去才發現不值一提的坎嗎? 怕的是,他以為可以讓青年多記得一會兒,卻會被轉眼就拋之腦后嗎? 細雨灑落在臉頰上。 殷洛躺在一片狼藉的衣褶間,看著天,輕輕說:宋清澤,抱抱我。 青澤說:不行哦,你把我騙得那么慘,還以為我會施舍給你任何憐憫嗎? 殷洛聽了沒什么反應。 過了一會兒,才細細地顫抖起來。 一顫就停不下來,好似在大雪天里寸步難行的遇難者,被凍壞了。 他躺在地上,牙齒被冷得咯吱作響,睫毛顫抖,手也顫抖,冰涼的指尖極緩極慢地、吃力地扯著站在一旁的青澤的衣服下擺,聲音又低又啞,仍是說:宋清澤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