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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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看似正常的村落生活只是他們在模仿曾經的本能,在漆黑的深夜里,他們才真正蘇醒與蠢蠢欲動了起來。 行過書生畫攤前的時候,一直低頭瘋狂畫畫的書生也抬起了頭。他的腦袋咔咔轉動著,眼珠子微微突出,視線一路跟隨著二人移動,瞳孔戰栗著。書生是最早服用神鬼丸的人之一,大家都說他天生無緣仙道,才會到現在仍是個尋常人。 書生眨也不??粗俗呓?,視線同別人一般鎖在鼓鼓囊囊的藥袋上,卻在兩人行過攤前后將視線從藥袋上移開,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無意識地念起了籠罩著隴下村每一個漫漫長夜的咒語。 他的神情如此虔誠,與每一個信仰著未知神靈的黑袍人都別無二致。 若青澤回頭見了,說不定會后悔自己離村的決定。 村口的焚化爐離這個市集并不遠,青澤嫌藥袋子磕磣,又不便徑直扔掉,便決定扔到焚化爐里燒了再走。一路上也陸陸續續看到過好幾個從熱鬧集市延伸出去的細長小巷。幾乎每個小巷里都躲著幾件黑袍。唯獨最靠近村口的那條小巷里只孤零零站著一個黑色身影。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它個子不高,黑袍下空空蕩蕩,似乎剛服食過神鬼丸,靠著墻角兀自痙攣著,指甲用力刮撓著墻壁,好幾片甲蓋已經外翻起來。指甲布滿了痂和膿水,一半蓋嵌進rou里,戳得指rou血rou模糊,一半翻在外面,在墻面留下一道道刮痕,面具下渾濁的眼睛因為白日的陽光而只能半瞇起來,口水沿著皺巴巴的、布滿腐爛斑塊的尖下巴滑落。 動作間依稀可見畫著薄薄指甲上繪制的粉色的花瓣,若不是頭發斑白枯敗,竟讓人覺得那是個小小的姑娘。 青澤移開視線。 焚化爐原本就是用來焚燒廢棄或者被污染的藥材的,爐體東南西北各一個口,青澤把藥材都倒進去燒了,拍了拍手上的殘渣。 走吧。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那章有5K 字! 第51章 隴下魔蹤(十) 逐月國并不大, 雖然號稱與神農一氏有些淵源,現在卻只剩外圍才有村落, 半數青年一度被強制征兵,內部農田大多也被填平修了城鎮,從隴下村再往里行小半日便可到達城鎮區域。之前鬼童信誓旦旦說逐月國境內有魔族信徒行蹤,既然這隴下村沒有,姑且再信他一次,繼續往里探探。 逐月國有兩大鎮國之寶。其一是藥村隴下,其二是天下第一染坊歸去來兮坊。 國內曾有一位女皇, 很是英明神武, 因晚年信奉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天女,便開始日日著綠衫羅裙、頭戴青釵、臨水自照。人族染制布匹的工藝其時還很不怎樣, 女皇總是不滿意,發起火來很有些雷霆之怒的意思。 為討女皇歡心,臣民便開始苦心研究能使顏色更鮮更艷更持久的染料,終有一日染出了遠山一般層次分明、色澤溫和的黛青長裙。隨著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染制工藝的提高,除了綠色以外,逐月漸漸能染出此前從未有過的諸多鮮艷又溫和的顏色。因女皇自視甚高, 哪怕別國貴婦佳麗心向往之,也無緣求得, 竟在逐月之外漸漸炒出了極高的價格。 彼時玄雍領土大半被各國瓜分,逐月作為瓜分玄雍領土的各國之一,版圖比現在大了一倍有余。 她晚年正值玄雍中興,逐月戰事失利將占領疆土拱手交還后一蹶不振, 之后便遺憾去世。新皇登基,苦于國庫虧空,農力匱乏, 大手一揮,將因女皇而揚名天下的染制工藝擴大規模、對外銷售,興建了聞名天下的歸去來兮坊。 巍峨城門漸漸出現在視野范圍內,青澤反而有些失望。 這一路行來,離隴下村越遠、逐月主城越近,景色植被就變得越正常。村落出入口道路兩旁種植的植株漸漸變成了松柏,草莖從石板縫隙間一簇簇生長起來。 魔族都是幫喜歡四處搞破壞的家伙,若是當真有魔神信徒,可不會是這番景象。 看來這次真是被鬼童誤導了。 主城城門口頗為熱鬧,來自各地的旅人排成隊伍等待士兵搜查放行。除了從射羿邊境穿過隴下村到達以外還另有兩條道路可以抵達。奇怪的是,別的道路上旅者絡繹不絕,從隴下村而來的卻只有青澤二人。 城門口的士兵看見遠處自隴下村的而來的青澤,露出有些怪異的神色,因面前旅人絡繹不絕,又繼續搜身和檢查名牌了。青澤也并入待查入城的隊伍中,前面的旅人都被一一放行,唯獨到了青澤的時候,被一左一右兩排三頭叉架在面前。 青澤看向守城人。 自隴下村來者,不可放行! 青澤道:可我們是從射羿來的。 守城人斬釘截鐵道:射羿邊境與得隴古道交界處已布下重兵嚴防死守多日,連只蒼蠅都飛不過來。 青澤并不同意,嗤笑一聲:我們來的時候可是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見守城人不為所動,青澤暗自皺了皺眉頭,面上卻笑道:好吧,好吧。 守城人見青澤雙手舉起慢步后退,這才放下了三頭叉,接過后面人遞過來的名牌。 青澤轉過身,走到守城人看不到的地方,托腮思索著守城人剛才的話。 既然已經全城戒嚴,可見隴下村所經歷的并不是簡單的、村民自己作死的事情。 如果他所言非虛,隴下村必定出了極大的問題,而逐月國對此并非一無所知。 想到這里,他一改一路上的興致懨懨,看向殷洛,道:看來這逐月主城,我們是非入不可了。 因崇拜早年所見應龍法力路數,青澤儼然是個與外表不符的、信奉正面廝殺的好斗分子,向來將幻術之流視作旁門左道,不屑修習。所幸他雖然并不長于此,應付些人族守衛還是綽綽有余,因他決心要入了城去,便違背原則地拖著殷洛于無人處隱去身形、難得低調地入了城。 逐月國主城并不平坦開闊,受起伏不平的地勢所限,房屋都修建得細窄,每層雖然面積狹小,但修得極高,像一根根立著的短扁擔,彼此之間不似別的城鎮建筑一般大小不一、多有縫隙,一幢一幢連成蜿蜒曲折的、看不到盡頭的長長石壁。 主城街巷且細且長且深,蜿蜒縱橫互相穿插,每條街巷都長得極為相似,對外來者而言與迷宮無異。 又因為房屋過高,地勢不平,導致逐月國采光不好,溫度受天氣影響小,也算是個冬暖夏涼的度假勝地。 一入主城,便可見屋頂上高高晾起的一匹匹長布。布料輕薄,拔地倚天,被長長的橫桿挑起,倒峽瀉河般從天幕上墜下,晃動起來遮天蔽日,宛如一道道對著忘記歸途之人招搖的長旗。 人們穿行在被招搖長布遮蔽的狹窄街市間,走著走著便消失于某個巷口。 他們穿著各式衣衫,間或有身攜妖氣、鬼氣、靈氣的身影低調地混跡于行人間,卻并沒有任何一個身著如隴下村蒙面人們一般的黑袍。 城內沒有大開大敞門扉氣派的客棧,也沒有柳巷酒街,青澤在縱橫捭闔的街巷間兜兜轉轉許久才找到落腳的地方。 逐月因為房屋修得高,往往一樓多用,每層寬不過數尺,中間裝上兩扇對開的門,兩邊便各只剩下半尺。門扉也不是完全大敞開來,只打開一扇,一次只能一人進出。 進入其內才發現房間內極深。 房間左側靠墻放著長長一排半人高的大酒壇,占據三分之一的寬度,剩下三分之二寬度與長長的屋長形成一截幽深的走廊。房間的盡頭是柜臺,柜臺里站著個賬房先生,身后掛著顏色不一的木牌,標注著不同的價格,兼賣些常見的藥材,柜臺旁是木質的樓梯。 為了削弱窄長的屋型帶來的壓抑感,樓層之間都做了挑高處理,樓梯的坡度也就比別處房屋來得抖些。 一樓的光是比較冷的,火燭外都套著薄玉似的燈罩,素雅文靜。 樓梯并不能直達上一層樓,其上正對著一塊方形的木門,與一樓樓頂一同平平地蓋子似的蓋在頭頂,正中央切割出一道豎口。 只有將木牌從豎口遞上去了,木門才會被人向上拉開。 木門拉開后便有暖暖的燭光和著觥籌交錯聲從頭頂的方形門洞撒下來,衣著整齊的婦人跪坐在門洞旁,探出頭向下看,將木牌遞回,右手指向屋內。 往上的樓梯沒有木門再遮擋。二樓三樓是酒肆,同一樓一般大小,擺下一張方桌、兩張長凳后恰好剩下一人半寬的過道,每層能這樣擺上一長列大概六張桌子。在柜臺前聽不見,上來了才發現樓上已然七七八八坐滿了人。逐月國人大概都習慣了相對狹窄私密的空間,發現開門的聲音都會下意識轉過頭往樓梯看一眼。 離樓梯最遠的地方有個食客勿進的小房間,應該是后廚。 四五六七樓是腳店,每樓兩個房間,自上往下依次標著「天」、「地」、「玄」、「黃」。 青澤開了兩間天字房,一路踏著吱呀作響的木梯上了七樓,發現頭頂還有一塊被鎖得嚴嚴實實的方木門洞。到這個樓層已然只剩下他和殷洛兩人,青澤把七樓的方木板蓋上,掛上鎖,下面幾層樓傳來的輕微腳步和話語聲便被隔絕開。 走廊仍然很狹窄,恰好夠兩人側身而過。若是多帶了些行李,估計要往返多次才能搬進房間。房門既非向內拉亦非向外推,需左右用力橫著移開,仔細查看可見上下是靠兩排簡易的小滾軸拉動。房間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已然是在窄長的屋體中修得盡量完備了。 因為樓層挑高的原因,房間里還有一個三分之一面積大的隔層,隔層上放著木床。 隔層下鋪著地毯,地毯上靠墻放著大大的木架,有的是空著的,有的收納著燭紙碗盞、日用雜物;房子正中擺放著圓桌和圓凳,落地花瓶里插著一株怏怏的花;房間另一側用屏風隔開,整整齊齊碼著木盆、恭桶、澡豆等。 房間的采光和通風條件都非常有限,朝外的地方開著窄窄的窗,里面幾側墻面的四個角都留著氣孔。 青澤目視殷洛走進隔壁房間,也進入自己的房間,闔上門,拉開圓凳坐下,看著密集的氣孔和扁扁的門口,覺出無名的壓抑。 這里的人簡直與被關進一格格抽屜里無異。 他住的是靠外側的房間,因為身處七樓,從窗外看出去只能見到一塊塊在空中飄揚的長布。 長布飄過來蕩過去,青澤發了會兒呆,揣上幾塊碎銀,推門而出,獨自到了三樓的酒肆。 他慢悠悠喝完一壺酒,耳畔聽得整層樓或男或女或尖或啞或老或少天南海北的聲音,大致了解了情況,向女仕結完賬,扶著把手上了樓。 天色漸晚,他走到房間另一邊,挪開木架,貼在墻面上側耳聽了聽。殷洛的房間悄無聲息。 青澤走上隔層,仰面躺在床上。 房頂離得很近,也不知這之上鎖著樓層是作何用處。 青澤伸直手在虛空中抓了抓,回想著剛才聽聞到的內容,又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內眼角。 隴下村已經不是靈藥村了,是逐月國里有名的瘋子村。 逐月察覺不對時已然回天乏力,只能全力戒嚴。雖然目前尚未明顯波及到村外,但畢竟近在咫尺,酒肆里六桌有三桌都提及了此事。 傳聞村里的人都受了魔神蠱惑,神志昏聵,原本質樸的民風蕩然無存,現在多的是偷雞摸狗殺人越貨的事情,村里的人甚至連親人在自己面前被別人殺死都麻木不仁。 一群逐月村人形成了個通靈組織,每周放活祭獻祭魔神,組織里的人因為受引誘最早,早就不成人形,眼凸嘴凹皮膚皺縮,全員戴著面具穿著黑袍,連陽光都曬不得。 每每說到此處,人們大多會砸咂嘴,自詡清醒地感嘆嘖嘖,這些隴下村人,也不知是為了什么。 這便是酒肆里流傳的版本了。 可隴下村的確是一點魔氣也沒有。青澤心里生出些說不定道不明的煩悶。 * 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殷洛正背對著他坐著寫著什么東西。 殷洛坐著的時候背也是筆直的,聽見木門被打開的聲音先是警覺地用鎮紙壓在紙上,擋住書寫的內容,其后才轉過身來,發現是青澤之后緊繃的身體不可見的放松了些。 此時距離青澤躺上床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本應熟睡的青年眼下有些發青。他食指戒指上縈繞著淡淡的、白日里不可見的黑氣,進了房間不發一語,一揚手闔上門,走到衣冠整齊的殷洛面前,徑自摘下了他的發冠、看那滿頭黑發披散下來,呼吸停頓了一下,吹滅了燭燈,拽起殷洛就往床邊走。 房間突然徹底陷入黑暗,幾乎看不見腳下的路,殷洛被拽著走了幾步,磕到連接隔層的樓梯角,身形一個踉蹌,連帶著扯動了青澤的手,才讓青年停下腳步。 青澤轉過頭,知曉殷洛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在沉默中站立了數秒才悶聲悶氣地說:別問。 他的聲音不大,在黑暗中憑空響起卻突兀得自己也驚訝了一下。 房間的床大小有限,睡下兩個大男人著實有些擠。青澤倒不是很介意,把渾身僵硬的殷洛當做一根人形浮木,往旁邊一躺,一手搭在殷洛身上。 一開始還不覺得,抱久了才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殷洛身上簡直一點活人氣都沒有。 明明他的體溫也只比尋常人稍低幾度,當真想捂熱的時候才發現簡直像塊從極地霜巖最深處敲下來的、無論多么努力捂在懷里都無法再回復溫暖的寒冰。 青澤向來很不信邪,便轉了轉眼珠,惡作劇似的往殷洛薄薄的耳廓里吹了口氣,發現他雖然仍雙眼緊閉、不發一語,睫毛卻微微顫動個不停。 還好,是活的。 仿佛終于有所依憑似的,青澤終于很安心地躺平了,閉上眼睛自溺于夢境深處。 * 天還沒亮,門外傳來一陣輕微到常人不可聞的響動,青澤頭昏腦漲地睜開眼,反應過來聲音竟然是從樓上傳來。他收回搭在殷洛身上的手,猛地翻身坐起,抓起搭在床架上的外衫,雙腳落地,低頭穿上鞋,站起身后身形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殷洛正一只手肘撐起上半身,側臥在床上看他。 神情因為尚帶初醒的朦朧而有些少見的懵懂。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錯,殷洛顯然并沒有聽到門外的聲響。青澤張了張嘴,耳畔又聽到一聲,便對著殷洛比了個噓,走到了門口,用掌心將門向左右移開,邁步出去。 昨日緊鎖著的、蓋在樓梯頂部的方木門已然被拉開,一個人正從黑漆漆的門洞上面墊著腳邁步而下,方洞里露出半截細長的腿。 青澤微揚起頭,看著來人一步步走下來。待看到對方面龐之后又移下視線看著那過于平坦的胸脯才確認來人竟是個男性。 來人約摸十六七歲模樣,身著短衫,皮膚白皙,臉龐線條柔和秀美,兩只大眼仍水波蕩漾,籠煙細眉似蹙非蹙,鼻尖小巧,唇色嬌艷,著實是個我見猶憐的漂亮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