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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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洛抿了抿唇:得隴山是天下聞名的靈脈藥山,因受靈脈滋養, 山上生長著上千種別處無法尋得的藥材。隴下村雖然不大,卻受了得隴山的慧,常年經營藥材生意,與天下第一坊逐月坊并稱為逐月國雙奇。 據傳逐月國乃一支遺落民間的神農后裔,隴下村的村村頭雕刻的正是神農嘗百草之像,既可震懾妖邪、亦可庇佑寶山靈脈永不枯竭。 殷洛往藥村入口處指了指。 看, 我們來的古道入勢狹窄,行至村口地勢又開闊, 是天賜的易守難攻的葫蘆形地勢。別處眼紅寶山得隴也無法大肆出兵攻占。若需求靈脈寶藥,便只能與隴下村合作。隴下村易守難攻、背靠寶山、地處國境外圍、交通方便,不光是射羿逐月,連玄雍都常年大量采購此處藥材, 可以說是極為富庶安樂的長壽村。 他登基之后為數不多幾次到訪逐月國,幾乎都是為了洽談藥材采購事宜,便有那么一兩次途經隴下村。 雖不曾親身接觸, 但聽出去溜達的隨侍口耳相傳,也對隴下村大致情況算得上略知一二。 村子里幾乎家家戶戶都懂些藥理知識,村民自幼食遍靈丹妙藥,身強體健,因崇尚自然,哪怕比尋常城鎮富庶許多,也并不大興土木、修樓蓋瓦,很有一副雖處塵世之中卻超脫世俗之外的、返璞歸真的態度。 這個和樂友好又貿易頻繁的天下第一藥村,也算是逐月國相當有特色的一個標簽了。 青澤眨了眨眼睛,想,原來如此。 隴下村不大,并沒有城鎮化的商業味道,卻并不似普通村莊一般閉塞排外。村民身上戴著草梗編織的各式飾品,額間臉頰畫著奇怪的圖騰,服裝與旁的地方都不相同,應當是慣常有外地人來的原因,雖然總有好奇的村民歪著腦袋看一身外族打扮的來人,手上倒是仍舊做著自己的工作。 奇怪的是,這樣開放的村莊,街上竟不可見除開他倆以外的別的外鄉人。 農婦在門口擇著菜,麻布衣袖擼起,露出白花花的手腕;兩頰畫著花紋的小伙蹲在地上搗著漿,搗完把有些歪斜的籬笆墻扶正,把漿糊在有些開裂的地方;耄耋老人坐在藤椅上曬太陽,身子搖搖晃晃的,眼睛瞇成一只老貓,皺巴巴的紋路里嵌著一條渾濁的縫,似是清醒似是混沌。 淌著鼻涕的小童汲著破洞鞋,額間點著朱砂,頂著或大或小的草環,薄薄的頭發梳成小辮,高高翹在頭頂,圍作一團斗著蛐蛐,發出時大時小的驚呼聲,細弱脖頸間掛著的巨大圓盤狀銅飾也在肢體碰撞間叮當作響。 那些蛐蛐對青澤而言除了顏色著實看不出什么區別,于這些小童卻很有些說法。在這小小的瓦罐里、在孩童們的注視中,它們再也不是尋常人一腳就能踩死的昆蟲,而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戰神,小小的身體都頂著大大的名頭: 黃的叫鎮山虎、赤的叫滿江紅、綠的叫攬雀尾、紫的叫翻云手 敗了的蟋蟀總歸會受些傷,缺胳膊斷腿只能算稀松平常,直接被斗死了的也是有。每當有一只蟋蟀敗下陣來,便會多一張皺在一起的小朋友的臉。 陸陸續續許許多多的皺在一起的臉拖著他們無精打采的身體擠出了仍熱鬧吵嚷的孩童圈子。 勝了的蟋蟀很是揚眉吐氣,它的主人更是揚眉吐氣,不同的主人揚眉吐氣的時間長短不一,但最終都會變成另一張皺在一起的臉。 不遠處坐著清瘦的書生,沒帶草飾沒畫圖騰,一身如大多數普通書生一般的素衫,不聲不響畫著畫,一幅接一幅。 這幅是枯萎的落葉,那幅是初發的新芽。不多時,文人又新畫好了一張,疊在上面筆墨描繪出一堆被剪碎的薄薄的墨綠碎片,其上蜿蜒著透明的葉脈。 厚厚一沓新舊不一的畫紙,每一幅都是葉片。 雖形貌各異,若是細細看了,翻來覆去畫的都是固定的幾種。 他嘴里念念有詞:一 青澤側耳聽了聽。 一十 一、十、百、 一、十、百、千 一、十、百、千一、十、百、千一、十、百、千 戴著面具的黑袍人走過畫攤,書生停下了喃喃自語,恭恭敬敬地將畫攤往后挪了挪。 怕是發自真心,卻又不僅僅是怕。 甚至連那顫抖的手都分不清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激動。 再看那擇菜的農婦、修補籬笆的小伙們、曬太陽的老人、斗蛐蛐的小童,都停下了片刻之前機械重復的動作,整個村道如同靜止。 狹長石屋間只聽得被悶在袍子里沉重緩慢地沙沙腳步聲。 他挪動得極為緩慢,使片刻的靜止被無限延伸得仿佛沒有盡頭。整個靜止的村莊目視黑袍人走來,目送黑袍人走遠,直到他拐進村里另一條小巷、消失于視野之中,暫停許久的畫面才重新播放了起來。 農婦在門口擇著菜,麻布衣袖擼起,露出白花花的手腕;兩頰畫著花紋的小伙蹲在地上搗著漿,搗完把有些歪斜的籬笆墻扶正,把漿糊在有些開裂的地方;耄耋老人坐在藤椅上曬太陽,身子搖搖晃晃的,眼睛瞇成一只老貓,皺巴巴的紋路里嵌著一條渾濁的縫,似是清醒似是混沌;額點朱砂的小童們汲著破洞鞋,圍作一團斗著蛐蛐,發出時大時小的驚呼聲。 眼前仍是一幅再正常不過的農家生活景象,甚至正常到有些詭異的地步。 青澤覺得后背發涼。 他確信殷洛必然也覺得此人有異,也不多做解釋,徑直向黑袍人追去。 黑袍人拐進去的小巷與主街也就幾十米的距離,青澤疾步走到路口,向里一望正對上幾雙老鼠似的從暗處窺伺的眼睛。 小巷也像老鼠棲居的陰溝,大概是主街和居民生活的廢水都排到了這里,倒干不濕的土地被層層疊疊的腳印踩得高低不平,低處已然聚起了濁黑的水洼,帶著垃圾久置的臭味。整條小巷且細且長,頂部大半被兩盤伸出來的多余的房檐遮擋又背對陽光,廢水滋養起了不少蚊蠅,嗡嗡嗡密密麻麻飛舞著。 小巷里站著三四個高低不一的黑袍面具人,在狹窄的縫隙間攏作一團,聽到青澤的腳步聲紛紛轉過頭來,睜著一雙雙帶綠光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與主干道不同,小巷里是極安靜的,里面發出的同夜里一樣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竟顯得比外面□□下一片祥和的景象更真實些。 青澤挑了挑眉,無視黑袍人詭異的目光,悠悠然向小巷里走了一步。 黑袍人齊齊無聲地后退了一步。 青澤輕笑一聲,又抬起腳,聽見身后一聲宋清澤。 他收起笑容,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在人間的化名,知道殷洛應當有了別的發現,便停下腳步,瞥了仍攏作一團的黑袍人一眼,轉過頭去。 殷洛在距自己兩三米遠的地方,看著街市的方向。 青澤走到殷洛身旁,問:你剛才在叫我么? 殷洛點了點頭。 看。他伸手指了指剛才看的藥攤。 青澤循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一個小小的藥攤。 隴下村三步一藥攤十步一藥樓,那藥攤與別的藥攤也沒什么區別,雖然陸陸續續有三三兩兩的村民在攤前排隊,生意也算不得很好。好巧不巧,排隊的村民之一便是昨夜的少年。 說話間,隊伍已然排到了少年。他的衣服打著補丁,在懷里摸了好一會兒,摸出青澤剛才給的碎銀,全部放在了藥攤上。攤販掂了掂,把碎銀收了起來,拿了幾個油紙袋,打開抽屜,將抽屜里的東西一袋一袋裝好,足足裝了兩大捆,用紅繩系在一起,遞給他。 少年如同捧著珍寶似的抱著滿懷的藥走了。眼見少年離開,青澤走到他剛才買藥的藥攤前。他剛才走馬觀花,倒不曾注意過藥攤上擺放了些什么藥材,定睛一看才發現品相成色已然不能用稍次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垃圾。種類繁多的藥材擺放得稀稀拉拉亂七八糟,全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殷洛先問了幾種玄雍經常采購的藥材,一一拿來看了看,聞了聞,搖了搖頭,遞回給攤主。 這些藥材的成長環境太惡劣,藥效已然損耗得七七八八了。 他在心中默默然記下,這才進入正題,道:剛才那個少年買的是什么藥? 此時他們身后已經又排了兩個買藥的村民,攤主有些急了,沒耐心應付殷洛,把病殃殃的藥草扔回去,道:客官,我很忙好嗎?后面還排著隊呢,要買就買,不買就讓讓后面的人。 殷洛皺起了眉頭:你 攤主斜著身子、抻著腦袋對后面揚聲道:后面的客官,往前走走了! 青澤一記眼刀向身后村民刮去,見他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轉頭撥開殷洛,拍了塊銀錠在攤上,對攤主道:現在可以回答了? 攤主將信將疑拿起銀錠咬了一口,揉著腮幫子尷尬地笑了笑。 見攤主喜滋滋收下了銀錠,青澤又轉頭對后面排隊的人道:這藥攤上的藥都沒了!你們別等了,去去去,去別的攤子上排隊去! 攤主見別的客人走遠了,撓撓腦袋,問:您剛才問什么來著? 青澤抄著手看著他。 攤主茫然地與他對視了一瞬,做出哦的嘴型,轉頭對殷洛笑得見牙不見眼:客人,您您剛才問什么來著? 殷洛看著青澤越發嫻熟的cao作,咳了一聲,道:剛才那個少年買的是什么藥? 攤主神秘兮兮看他一眼:客官您是外鄉人吧?他買的可是只有我們隴下村才有的奇藥神鬼丸! 第47章 隴下魔蹤(六) 殷洛問:這藥有何用處? 神鬼丸是只有在我們隴下村才有的、天下第一的神藥!攤主拉開抽屜, 把里面的藥包打開,攤在攤上, 露出幾十粒黑色的藥丸,每日一粒,十日即可強身洗髓增長靈力,百日即可得見鬼神,千日即可原地飛升 他見了二人的神情,有些不太開心:你們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是覺得我在胡說八道嗎?也難怪, 放眼天下, 也只有我們隴下村才有這樣的神藥,你們不曾聽說過也是正常的。 殷洛道:我上次來這兒的時候怎么沒見過這個神鬼丸? 攤主道:您應當是挺早之前來的了吧?神鬼丸是一個外鄉人幾個月之前帶來的, 以前自然是沒有。 言語間,青澤已然百無聊賴地拿起一粒黑色藥丸,用手指碾開,發現藥丸的粉質極為粗糙,里面依稀可見yingying的草梗,便攤開手, 將藥泥放到攤主眼前,問:要是這藥丸功效當真如此神奇, 怎么會如此粗制濫造? 攤主尷尬地咳了咳:實不相瞞這藥是我自己煉的。藥泥比不得大藥鋪搗得那么細,做出來的藥丸自然是要糙些。 殷洛道:你說神鬼丸是外鄉人帶來的,怎么又會自己煉了? 攤主撓了撓腦袋。 不止是我,您在市集里能買到的神鬼丸都是我們自己煉的。神鬼丸的丹方那外鄉人一開始就公布了出來, 在村里著實算不得什么秘密。就我所知,現在家里有煉丹爐的幾乎都做起了這個生意。他神神叨叨左顧右看了一會兒,頭湊到殷洛面前, 壓低聲音道,您別看每個藥攤里的神鬼丸長得差不多,可別家都沒有我用料實在,偷工減料的誰知道吃了效果會不會打折扣。您到我家買就是真的買對了! 青澤也湊過耳來聽了,覺得有些興趣,道:這神鬼丸的丹方是什么,你來講講? 殷洛看他一眼,發現他當真是在難得的不恥下問,便抿著唇,等青澤問完。 告訴你也無妨。將三錢生麻子、一兩菖蒲、二兩鬼臼搗成藥泥、輔以麻蕡、用生雞血熬稠,放在煉丹爐里煉制七天,則神鬼丸成。攤主道,你們是外鄉人,拿了丹方也沒有用處,煉制神鬼丸需要的關鍵藥材需要大量靈氣滋養,除了得隴山,別的地方都種不出來。 攤主說到這里捋著下巴回想了一下,發現才不過幾個月時間,自己已然想不起那個外鄉人的模樣。 他看起來應當很不起眼,來到村里的時候正是雨天,渾身濕得像只落水狗,被村里的一戶人家收留了下來。 彼時村里的雞還很多,沒有似現在這般都被殺掉取了血。收留他的那戶人家有個女兒正是愛美的年紀,穿著一件紅艷艷的碎花夾襖,腳腕戴著鈴鐺,梳著兩根烏油油的粗麻花似的辮子,身形相貌帶著年輕特有的、胖嘟嘟的珠圓玉潤,天天不亮就端了一簸箕米糠在院子里喂雞。 小姑娘是個勤快活潑的性子,五官水靈,卻對自己的嬰兒肥很有些介意。村里最會畫畫的書生看過不少畫冊,時不常喝點小酒、畫幾幅下巴尖尖眼睛長長身形飄逸的美人圖。姑娘自卑,不愛買胭脂水粉,倒是愛用零花錢買喜歡的美人圖。 賣藥郎的藥攤和書生的書攤一度隔得極近,兩個攤子背靠一灘小小的靈泉,聽見水嘩嘩溜下來,相距也不過數十丈,稱得上抬頭不見低頭見,見著見著也便眼熟了那個小姑娘。 圖是墨汁畫的,晾干總需要時間,小姑娘就站在畫攤旁就著水流聲看著書生垂著頭畫另一幅。 書生和村里其他青年都不一樣,說話不疾不徐,穿著一件算不得多好卻干干凈凈的長衫,指甲修剪得平平的,坐在一株枝干粗壯葉片豐茂的柳樹下。微風徐來、柳條低垂,細碎葉影灑在畫攤上,也灑在書生身上,低頭畫畫時便可以看見他直直的鼻梁。 待畫晾好了,書生將宣紙裱了起來,慢悠悠卷在一起,遞給姑娘。 便有一次自己出攤,看見那姑娘又在書生的畫攤前。畫攤上的宣紙上空空如也,攤著兩片細細長長的、飄落的柳葉。書生無心觀柳,沮喪地嘆著氣,似乎是靈感有些枯竭。 姑娘猶豫了好一會兒,輕手輕腳走到攤前,伸出手在書生眼前晃了晃,靦腆地笑著,期期艾艾地問這次可不可以畫她。 書生有些詫異,點點頭說好啊。 這張畫他畫得認真極了,自己都快收攤了才畫好。 姑娘緊張地接過畫,認真地看,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從懷里掏出錢,小心把畫卷起來。 賣藥郎在書生把畫翻過來給姑娘看的時候瞥了一眼,畫上的女孩穿著紅艷艷的碎花襖,梳著黑油油的麻花辮,下巴尖尖、眼睛長長,腰肢柔軟、形若細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