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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對面巷子的馬車上,宋厲冷酷著一張臉若有所思的飲著茶,小廝掀起簾子進來時,他連眼風都未動。 小廝壓低聲兒,將宋文鳶狀告裴卿卿的事情說了一遍。 宋厲這才放下茶杯,抬了抬眼皮,“無稽之談?!鳖D頓,又道,“吩咐車夫,去白鹿書院?!?/br> “是,主子?!毙P答應一聲,朝外退去。 一個時辰后,馬車在白鹿書院外停下,宋厲下了車,帶著小廝往書院里走去。 一圈下來,宋厲很容易就打聽清楚,當初和裴卿卿同時退學的還有兩位女學生,一位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嫡幼女章清房,另一位則是京郊珊瑚胡同瑞福祥綢緞莊的大小姐邵紫。 很明顯,韓翰林養的外室更有可能是后者,章清房去年年中已經定給大皇子為側妃。 “你去查邵紫!”宋厲回刑部之前,將小廝放在了珊瑚胡同附近。 小廝跑了一整日,直到夜里才回到刑部,他去了后衙,自家主子果然還沒歇著,翻看的是大理寺的案卷。 “怎么樣?”宋厲放下卷宗,有些疲憊的問道。 小廝躬身道,“回主子的話,小的查了整整一日,邵紫的蹤跡就像被刻意的抹去了一般,只有邵家舊莊上的一個老嬤嬤提供了些許線索,說是邵紫從白鹿書院退學后便離開了上京,至于去了哪里她卻是不清楚?!?/br> 宋厲倒是早有預料,他用力的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了,你退下罷?!?/br> 小廝稱是,離去前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主子,你覺得裴姑娘這事還有轉圜嗎?” 宋厲目光微深,輕輕的扣著桌案,音質冷淡道,“自然?!睕]有路,他也會為她劈出一條道。 小廝合了門朝外退去。 宋厲起身,走向西邊的軒窗,外面松風陣陣,月色正好,他抬起頭,看了很久。 大理寺大牢,裴卿卿所在的牢房也射進了一束月光,她若有所思的望著那束月光,想著宋文鳶、韓翰林和她之間的關系。 可他們分明沒有任何關系。 宋文鳶、宋文鳶……她默念公堂之上那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的名字,靈臺忽然清明起來,陡然起身道,“原來是她!” 是了,宋文鳶和韓翰林的確跟她沒有關系,可宋文鳶還有另一重身份,她是當今皇后的親侄女,長公主蕭懷玉的表姐。 所以,設局陷害她的人是長公主,她想要釘死的人則是陸淮安! 《大慶律疏》中,官員豢養外室這條罪名,要議罪的可不止是外室,還有官員。 這般想著,裴卿卿心里終于安寧些許,人最怕的果然還未知。 陸淮安……她應該會保她平安的罷? 裴卿卿在大理寺大牢中等了三日,到第四日,大理寺卿才再次提審于她。 這次,宋文鳶倒是沒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是眼睛仍舊微紅,一上公堂,便呈上了宋家這三日搜集到的證據。 有裴卿卿從白鹿書院退學的證據、韓翰林挪動她嫁妝購置瓊苑的證據、裴卿卿出入瓊苑的證據、更有裴卿卿當街侮辱于她的證據……人證物證俱全,構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大理寺卿著人檢查過宋家呈上來的物證,又問詢過公堂之上的人證后,沖裴卿卿怒目而視,“證據確鑿,犯婦人裴氏你還有什么話說?” 裴卿卿在大牢中關了三日,氣色已是極差,衣衫也微皺,只有脊背依然挺直,眼神清明的看著堂上的大理寺卿道,“民女不認,求大人還民女清白?!?/br> “……那你可能自證清白?”大理寺卿沉吟了片刻,問道。 “民女忽然想起,有一人或許能證明民女清白?!?/br> “是誰?” “左都御史之女梅貞?!迸崆淝涞?,“瓊苑和梅家都在甜水井巷子,若是韓翰林當真將我養在瓊苑,又寵愛有加,那這幾年來總有被人撞到的時候罷!” 大理寺卿想了想,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當即派人去甜水井巷子請梅貞。 梅貞半個時辰后才匆匆趕來。 大理寺卿在她行過禮后,用力拍了下驚堂木,問道,“梅姑娘,你平日出門,可有在瓊苑外見到過韓翰林?” 梅貞聞言,微微蹙起娥眉,仿佛陷入回憶,好一會兒才輕聲啟口道,“回稟大人,小女確在瓊苑外瞧見過有年輕男子出入,且次數頻繁在,只是不知那男子是不是大人口中的韓翰林?!?/br> “那你可記得那男子的形貌?” 梅貞點頭。 大理寺卿立刻吩咐身邊的師爺,“將梅姑娘請去后堂,讓她把曾在瓊苑出入的男子畫下來?!?/br> “是,大人!”師爺繞過桌案,將大理寺卿的吩咐和梅貞說了一遍,梅貞看也沒看裴卿卿,直接隨師爺離開。 大理寺卿掃了裴卿卿一眼,威嚴道,“你可知,若梅姑娘證實出入瓊苑的男子是韓翰林,你便要罪加一等?” 裴卿卿緊緊的抿著下唇,“民女知曉,可即便只有一線希望,民女也想試試,民女確與韓翰林毫無瓜葛?!?/br> “裴姑娘,如今已證據確鑿,你又何必再狡辯?!迸赃?,宋文鳶一臉沉痛沖著裴卿卿搖頭,“痛痛快快的認了罪,不好嗎?左右外室之罪也不致死,只是充為官奴罷了?!?/br> “只是充為官奴?”裴卿卿冷笑,“韓夫人當真好性子,但愿有朝一日你有這一日時,也能這般達觀自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