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書樓的歌姬與花樓不同,月銀也并不多。 他們四處追查兇手的下落,又買毒藥,又準備各種用具,花銷自然也不會小。 沈棲棠垂眸,低聲,“都已經是階下囚了,談什么‘還’。這東西眼下還不能給你,但我想不通。你來王都時,憑月已經死了。為何能認定這珠釵一定是她的東西?” “市井中流傳著jiejie的畫像,連扇面上都有,畫里她佩戴的就是這枚珠釵!” “我知道,但僅憑一幅畫,就能斷言是這一支?又或者說,你怎知她當真有這么一件首飾,而非畫師自己添上的?” 梁王孫的反應的確可疑,那箱遺物也看似是將物證補齊了。 然而這枚珠釵卻是從宮里來的,就難免令她疑心,這些“鐵證如山”都只是某些人故意布下的巧合。 “我們找到了畫師,他親口所說,豈能有假?”歡卿冷笑,“我知道,千燈節那日是你救的人。你不過就是心存偏私,為了這些所謂的‘同類’,不顧我們外人死活罷了!” 第196章 畫師姓周 “……誰和那種紈绔是同類?” 沈棲棠抿唇,有些嫌棄。 就算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那也該是她二人略有些相仿。 她思忖片刻,“畫師是何人?” “你要做什么,替兇手抹除罪證?我不會告訴你的?!?/br> “是么?!鄙驐碾y得有幾分耐心,此刻也有些用盡了,嗤聲,“若要抹除罪證,何必那么麻煩,殺了你豈不是更省事?” 歡卿一噎,咬牙,“你不敢!” “你想試試?” 少女不知從哪里抽出了匕首,指甲刮過刀刃,發出令人齒寒的聲響。 歡卿有些惶恐,但對方卻沒了下一步動作,只是垂眸輕笑著,“你覺得只是向幾個不相干的人打聽,三言兩語便能問出某些人極力瞞下的真相么?也別太看不起他們啊?!?/br> 再怎么說,這好歹是王都。 暗室中沉默了許久。 沈棲棠幾乎要覺得她是咬定了主意不打算回答了,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什么人提前同她打過招呼。但歡卿遲疑著,終究還是小聲開了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奇,想管閑事。我阿姐的事我管不了,但你jiejie的事,我倒還有些余力?!鄙倥σ饕鞯?,星眸里燭光似乎格外亮些,“說起來,你該不會更相信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而不相信我吧?春深閣的那些男客,平日里冠冕堂皇的,嘴里可有過一句真話?” “……”她居然知道。 “還有你那姐夫,不也是個靠不住的?只想著殺人放火,還嫌你婦人之仁。若這樣不聲不響地殺了兇手,只會讓你們背負原本不必有的罪名,那些不知情的,或許還會訛傳是‘歌姬亡魂作祟害人’,這哪里是替你jiejie報仇,分明是還嫌她生前所受的委屈不夠多?!?/br> 歡卿一時無言。 她的確,也是這么想的。 “我——” “所以畫師是誰?”沈棲棠沒給她太多猶豫的時間,幽幽追問。 “城東柳下坊,左數第三戶人家,畫師姓周?!?/br> “若有結果,我再來找你。除此之外,不管是誰問起,都只當我沒來過?!?/br> “……好?!?/br> 城東的柳下坊里住了許多前來王都求學的士人,就算與哪家有牽扯,也絕不會多言。 沈棲棠并未直接找上門,但路過周家門外時,只見門前立著靈幡。 十月十九,宜下葬。 門內正辦白事,卻十分冷清,無人吊唁。 “小公子找誰?” 她在門外站了太久,里面一個穿著麻衣的年輕的婦人探出頭來,雙眼還紅著,應是才哭了一場。 沈棲棠有些局促,幸好來時擔心被人察覺,事先易容,扮成了個十來歲的少年人。 她將嗓音壓得十分沙啞,若不仔細分辨,自然辨認不出,“請問,周大哥可是住在此處?” “您找他做什么?” “從前與他相識一場,近來翻到他的畫作,故而冒昧前來拜訪?!?/br> “原來是故人,失敬?!眿D人雖悲慟,卻也收斂了情緒,正襟一禮,“家夫幾個月前不慎染了風寒,一病不起,已經亡故了。只怕家中不祥,不敢請小公子入室敘話,實在失禮……” “為何說不祥?” “這——” 婦人似乎頗有些顧忌,四下張望了一陣,咬著唇,緩緩搖了搖頭,只是嘆氣。 她舉止斯文,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人,此刻卻攔著門,臉色有些蒼白。 “小公子快離那家人遠一些吧!他們家大兇??!”一旁過路的老乞丐看熱鬧不嫌事大,都沒聽見她們在說什么,便大聲嚷嚷著,仿佛跳大神似的,動作極為滑稽。 這些乞丐平日里走街串巷的,聚在一處曬太陽時,又總彼此傳些閑話,對這街坊四鄰倒也熟悉。 沈棲棠略一思忖,沒理會他的瘋言瘋語,恭恭敬敬向婦人施還一禮,勸慰了幾句,便離開了。 那老乞丐沒見到熱鬧,有些遺憾地哼哼著,像是避瘟似的遠離了那家人,才跑進轉角的一條暗巷,便被方才那少年擋住了去路。 沈棲棠負手而立,將未經修飾的雙手都藏在衣袖里,一笑,“方才說的‘大兇’,是何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