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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不宜受驚嚇,本宮倒是想起一樁事。聽聞前日夜里,誠王府被天雷劈中了?也是罪過,先是誠王出了事,緊接著又是府上的人??蓱z太嬪都這把歲數了,還突然蒙此大難……” 太嬪自打入宮以來,一直都以柳太后馬首是瞻,老太妃與她們立場不同,雖回避,卻也少不得心存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沈棲棠有些茫然,“誠王是太嬪之子?” 嬪妃所生之子,她向來認不齊全,只知有這么個人。 先帝后宮中那些人,膝下無子的都按舊制去守皇陵了。宮中只有一位太嬪,她遇此大劫,沒有一病不起都已是僥幸,怎么可能還有心思和老太妃約什么牌局? 可是老太妃面色紅潤,雖有些老態,但身體卻康健,并不曾生病,談起養生之道,也只是淺嘗輒止。 所以,為什么非要找她來? 老太妃見她有些懵,不禁調侃,“說來,小棠年幼時就十分貪睡,每詞早起都是這樣。莫不是本宮派去接你的人到得太早,擾你清夢了?” “哪里的話,只是來得倉促,倒忘了問太妃召我來,所為何事?”沈棲棠訕笑道。 “你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就來了?”太妃一怔,笑,“本宮這里有一個小病人,因身份特殊,不便請太醫來。幸好有老夫人引薦,才想到請你來看一看?!?/br> 所以抱恙的人不是太妃? 可是縱然傳話中出了什么紕漏,到了神子澈那里,總不會弄錯的。 他為何以那些理由哄她來? 沈棲棠心中狐疑,斟酌片刻,并未追根究底,只是問,“那此人眼下身在何處?若要治病,自然不好耽擱?!?/br> “她近來心緒不寧,好不容易才被哄睡著了,就讓她再休息片刻吧。正好自從幾年前冷宮失火,本宮就再也未曾見你,敘敘舊再去看診,也不遲啊?!?/br> …… 宮里規矩多,守衛也森嚴。 太妃口中的這位“小病人”不便見太醫是因為身份之故,若是宮外的人,到這錦鸞宮一路上守衛重重,很難不驚動旁人。 可,如果本就是在宮里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能令這一向偏安一隅、清閑度日的太妃垂青照料? 沈棲棠滿心疑慮,直到日上三竿,才在屋子里見到了那人。 看身形,隱約是個年輕的姑娘。 可她渾身都是新添的燒傷,連面目都未能幸免。 老太妃有些犯愁,“當年皇后娘娘曾賜本宮一瓶玉露養傷,是她入宮時太醫令沈中和親手調制的。本宮年輕時,好幾次身受重傷,都憑那玉露逃過一劫??扇缃袷O碌陌肫慷冀o了這孩子,卻也還是無濟于事……” 沈棲棠恍然,點點頭。 難怪這姑娘的傷勢極重,卻也還勉強吊著一口氣。 老人家又問,“她這傷,可還有救?” “有些棘手,但并非全無辦法?!?/br> 沈棲棠年少無知時也格外喜歡玩火,幾次都被火星子燎到,都覺得疼得厲害,老太爺便趁機誘哄她學了治燒傷的諸多辦法。 后來四處游歷,也見過許多奇方,不止能保住傷者性命,甚至還能改變容貌。 只是,這小姑娘的傷勢沉重,若要恢復如初,實在是癡人說夢了。 那姑娘已經醒了,殘破的身子一動不動地仰躺著,宛如一段枯竭的老樹。 她雙眸緊盯著沈棲棠,似乎有幾分警惕。 沈棲棠不覺微怔,“這姑娘是怕生,還是認識我?” 第146章 我相信你 “本宮也不知曉?!?/br> 老太妃歉然一笑,慈聲解釋,“是受故人之托,才將她秘密留在此處。無論能不能醫好她,都希望你能替本宮保住這個秘密,可以嗎?” 她渾濁的雙眼凝望著沈棲棠,連眼角的皺紋都和善可親。 沈棲棠遲疑半晌,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這事對她而言,不算為難。 只是在宮中住著,畢竟不大自在。 柳太后聽聞了風聲,幾次派人來試探,好在有兩位老人家打點應付,沈棲棠才沒與她對上。 一晃眼,便是八月初。 那姑娘的性命是無虞了,可行動還很勉強,燒毀的皮膚蛻了一半,渾身上下都留著疤,乍看十分猙獰。 她的嗓子被濃煙熏啞,連開口呵氣都覺得疼痛難忍,連最簡單的聲調都發不出。 半個月來,小樓里都只聽得見沈棲棠一人絮絮叨叨,偶爾說些從江湖中聽來的軼事。小姑娘對她不再心懷戒備,但沈棲棠并不敢提起與她身世有關的話題,所以仍然一無所知。 只知老太妃整日里喚她“百歲”,和廊下那只叫“長生”的鸚鵡一樣,都是隨口喊成習慣的名字。 八月十五,中秋。 宮中設下晚宴。 傍晚沈棲棠給百歲喂了藥,便被兩位老人家叫走。 今日柳太后到得晚些,沈棲棠不想見她,更何況近來枯榮的毒素隱隱又有發作的趨勢,連一向信手拈來的諸多藥草都漸漸將她弄得頭昏腦漲,后宮女眷們之間的爭奇斗艷,她更沒興致聽,于是索性尋了個借口離席,走清冷無人的小徑回錦鸞宮。 誰知半路,恰好遇上從前殿男客席間出來透氣的神子澈。 她倒是忘了,中秋宴,國師一向在受邀之列。 濃云撥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