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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霧氣貼著景桓的手掌,沿著緊扣的皮膚一點點浸入秦飛飛的脖頸,她只覺得整個血氣自脖頸處開始暴亂,在體內橫沖直撞。 眼前的景桓面目如此模糊,陌生得如同一具無知無覺的行尸走rou。 疼,較之此前魅妖王在她丹田處引導更入骨髓地疼,疼到無法思考,疼到神識碎裂,只想不管不顧地毀滅,毀滅一切生的,死的,所有存在。 喉間扣著的手掌越收越緊,秦飛飛覺得頭暈,只能下意識抬起頭一下,又一下,如瀕死的小動物般,扒拉著景桓的手臂。 鐵鑄一般的手臂無情地越收越緊,眼睛快要看不清,秦飛飛眼角流出眼淚,這就要死了嗎?可真是太糟了。 “景,景桓……”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不過不重要了,或許死掉就可以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仍舊做回那個辛勤的社畜。只是怎么會,好不甘心啊…… 景桓覺得自己仿佛行走在漆黑的混沌黑暗中,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味道、沒有溫度,什么都沒有。 目不能視物口不能言,想用力抓住些什么,卻連自己有沒有揮舞手臂都不確定。 他隱約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受困于混沌多久,哪里有細碎的鈴聲傳來。他下意識轉身,卻找不見聲音的來處。 總覺得重要的事情和鈴聲有關,偏偏這細碎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不要消失! 右手手心傳來溫熱,以及血液汩汩流過的脈動。這是什么? “景,景桓……” 熟悉的聲音掀開濃到化不開的黑暗,瞬間將混沌撕裂。眼睛重新能看到,入目卻是秦飛飛闔著雙目,眼角掛淚,頭歪在他手心的畫面。 恐慌鋪天蓋地籠下來,景桓心跳停滯,直到秦飛飛在他掌心軟倒下去,他才慌張地將人攬進懷里。 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背,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腕,景桓止不住聲音發顫,“飛,飛飛?!?/br> 懷里的人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情急之下,景桓試圖朝她的身體輸入靈力,卻赫然發現,他的手掌、手臂、全身皆被黑色霧氣籠罩。 黑色靈力會帶來怎樣的痛楚他再清楚不過,會暴戾念頭肆虐,會神識消散,陷入無邊無際也無涯,充斥著毀滅,任何光亮都照不進的混沌里。 不能將這樣的靈力輸給飛飛! 懷里的人脈搏微弱,呼吸清淺。天之驕子的瑤光星君,此刻無措到竟只能貼著秦飛飛的發頂,倉惶地喃喃喚她名字。 白色氣團在反復拉扯后,終于掙脫黑霧的束縛,毫不猶豫化作一縷細絲,融于夜色。 隨著魅妖王遁逃,眇覺境也同時煙消云散。 眼前仍舊是寢殿,只角落里歪躺著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不知是死是活。 眇覺境直接套在一模一樣的寢殿上,難怪剛才這么大的動靜,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秦飛飛隱約聽到景桓喚她的聲音,腦子里嗡嗡作響,總覺得那語調由于帶著別樣的情緒而顯得有些遙遠與不真實。 她費勁地睜開眼睛,度過初時的漆黑一片,終于看清自己正被景桓摟在懷里。 淡淡檀香縈繞鼻端,秦飛飛驀地回想起剛才景桓掐住她脖子時,毫不猶豫、漸漸收攏的手掌,以及沒有活人氣息的,鬼魅般的紅色眼眸。 明明不是寒冬臘月,冰涼刺骨的寒意卻自腳心直竄天靈蓋,激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冷靜一會兒,聽景桓反復喚她“飛飛”,知道對方已經恢復清醒,做了許久的心里建設,終于仰起頭,聲音沙啞道:“我醒了?!?/br> 黑色霧氣在她開口的瞬間散盡,景桓當即松開雙臂,俯首仔細瞧她此刻的情況。 丹鳳眸里隱忍的眼神,由于目光太過復雜,讓秦飛飛無法分辨其中的情緒。她飛快低下頭,推攘著想掙脫。 景桓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仍舊緊抓她的上臂,“你還好嗎?” 秦飛飛覺得自己還算好,畢竟碰到“發病”不可控的景桓后,死里逃生,命還在??善鋵嵰菜悴簧虾?,被掐到瀕死給她留下的陰影一時半會兒還殘留于記憶,反復縈繞在腦海里。 她微笑點點頭,只是那笑容透著疲憊,分明不似往日松快明朗。 景桓在得了她微笑回應后,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終于放開緊握著她的雙手。 “抱歉?!?/br> 短短數日,類似的事情竟然發生兩次。假如不是懸崖勒馬,或許秦飛飛的命已經丟在他的手里。 對景桓而言,剛才的事已經不止抱歉那么簡單。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厭惡、痛恨、唾棄自己未知的毛病。這種感覺如此強烈,強烈到五臟六腑騰挪倒轉,強烈到窒息。 假如黑色靈力裹挾的是雙手雙腳,他寧可斬斷手骨腳骨,捏碎、碾成灰,也不愿意讓自己被控制??上鼰o孔不入,出現在他全身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皮膚、肌理、骨髓,他無法控制,沒有辦法。 秦飛飛這會兒不想就景桓的“發病”多說什么?;疾》侨魏稳怂?,她雖然倒霉撞上,但結果不算太糟。 隨著景桓身上的黑色霧氣散盡,原本束縛住白色氣團的黑色靈力也變成尋常的顏色。 秦飛飛瞥上一眼,悶聲道:“魅妖王是不是逃了?” --